黃平點點頭,等程煜重新蓋好尸體,跟他一同走出了殮房。
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同走向不遠處的一張石桌前,稍事謙讓,各自坐下。
黃平深深的看了程煜一眼,再度開口。
“正如程頭兒所言,這起案子,本也并非我們錦衣衛的案子,是以也并非所有衛所都會接到通緝文書,即便接到了,也只有協查之責而已。但是,各百戶所卻是都會接到這份文書的。而某當時,正是在南直隸一個百戶所任職,我當時是百戶的親隨。”
程煜點點頭,心道這也算是合理。
“程頭兒對當年那起盜墓案知道多少?”
程煜搖搖頭,說:“既然黃旗頭談成,我也不多掩飾。那起案子,我大哥只是被牽連而已。的確,我孫大哥與江湖上那些人多少有些來往,那日是有人入了城后,與江湖同道聯系,就有人帶話給了我孫大哥。孫大哥雖然知道對方手里要出手的物件是賊贓,但卻并不知道那些都是剛起的明器,是以就幫他們牽線搭橋找了個買家。可不曾想,這幫人竟是盜墓賊,被官府抓獲之后為了減輕身上的罪名,竟然攀咬我孫大哥也是他們的同伙。而處理此案的那位老爺,也是急于結案,也不問青紅皂白的就把罪名加諸在我孫大哥的頭上。幸而那些人也并不知道孫大哥的全名,是以當孫大哥在塔城看到自己的通緝文書之后,連夜離開,躲了幾年,如今蒙圣恩大赦,這才回了塔城。對于那件案子,我與孫大哥是半點內情也不知道的。”
對此,黃平并未反駁,但是他顯然是將信將疑,但也沒有證據,是以也不愿指摘程煜說謊。
“即使如此,某便不與程頭兒細說了,但是,那伙盜墓賊所盜之墓里,有一件不值錢的小玩意兒,那是個腰牌,是我祖上之物。”
原來,黃平家中一直都是軍伍出身,在宋朝的時候,最高出過一名正三品的將軍。而黃平的祖上,竟然正是塔城旁邊的山城之人,那名正三品的將軍,在百年之后,自然是落葉歸根埋在了山城城外的某處。
可是隨后金朝南下,攻破了都城開封,當時的康王趙構,在南京應天府即位,重建宋朝——但這個南京應天府跟明朝的不同,那是在如今的河南商丘。
再后便是南宋的屈辱歷史了,先是打不過金朝,后金朝大勢已去卻又抵擋不了蒙元的鐵騎,直至崖山之戰后,宋王朝徹底滅亡,偌大中華淪落于蒙古人之手,展開了更為民不聊生的八十九年,直至朱元璋將蒙古人驅逐到了長城以北,建立大明。
而在這個過程中,黃平的祖上,從北宋軍人變成南宋軍人,宋滅亡之后,他們更是從來沒有放棄過抵抗,幾代人都是起義的義軍,最終加入到朱元璋的軍隊中去。
只不過,黃家人在朱元璋的麾下并不是什么戰功彪炳之輩,是以明朝建立之后,他們家也只是得了個五品的官銜,但卻也正因如此,在朱元璋大肆清理開國功臣的過程里,也得以保全。
錦衣衛本就多數都是由軍戶子弟出任,到了黃平這一代才進錦衣衛的,也實屬正常。
可由于南宋的南遷,加上追隨朱元璋起義抵抗蒙元,是以從明朝開始,黃家就一直落戶在南直隸,在如今安慶一代生活。倒是也派人回過山城,想要尋訪同宗,以及修葺祖墳,可是,山城和塔城正處于淮水的附近,金朝和南宋的拉鋸戰主要就集中在這一代,再加上之后的蒙元涂炭,族人早已尋之不見,祖墳也早已被蕩成平地。
偏偏五年前那起盜墓案里,黃平偶然獲悉其中有一塊腰牌,其上所書正是自家在北宋那位位居三品高位的祖先,自然也便知道了,這群盜墓賊所盜的,正是自家的祖墳之一,而且也是黃家從軍以來最為位高權重者的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