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放雅回來時已近亥時。戚沐九三人聽到消息便趕來他的庭院,不過他們并沒有直接去書房,而是到了客廳等候。他這個點回來,肯定還未用膳,他們得等一會兒。
三人沒等多久,陸放雅就派人來客廳請他們過去。到了書房,便看到他正坐于案前查看卷宗,影影綽綽的燈光照在他略顯疲憊的臉上,竟有些說不出的寂寥與孤獨。
他心情好像有些低落,聲音也略顯暗沉。放下案卷,他抬眸望向對面三人,語氣和緩道
“這是章德與丁建陽的認罪書,你們可以看看。”說罷,便讓身旁的莫羽傳給他們過目。
“這章德明顯投鼠忌器,一口咬定是自己私心所為,并無他人從旁指使。”
“而丁建陽也是語焉不詳,只承認自己從石料差價中私吞銀錢,還推說自己也是被章德蒙蔽而沒有及時發現隱藏的禍患。這么一通說下來,他犯的是貪污,失察和瀆職三項罪狀。若依律判刑,罪行當斬,家眷頂多充作官奴或流放遷徙,卻不會累及性命。”
“縱然他難逃一死,可若他供出幕后主使,他的家眷就有可能免遭充奴流放的命運,這樣減輕罪責的事,他為何不做呢”
“因為他沒有確鑿的證據將對方一擊必中。否則,只會被認為是誣告陷害,反而引起對方的反殺,那么到時他的家人面對的就不是充奴流放,而是慘死獄中或者曝尸荒野的結局了。”
“那就只能將他簡單判刑,墉城水患追根溯源一事不了了之么”
“目前只能暫且如此。章德一死,證據鏈幾乎全部斷裂。”
“那岑參呢他可是墉城都尉,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修筑墉河堤壩是在三年前,而岑參是在一年前調任到這里的。”
“岑參在三個月前上報過堤壩有漏水隱患,太守丁建陽卻斥責他危言聳聽。依照本朝律法,下級想要越級上報,需要向自己的上官通報,再經由他們上告上級,否則會以重罪論處。岑參雖有心越級告狀,卻于法不合,故而只能無奈作罷。”
“我朝律法還真是不知變通。”
“也并非如此。我朝建國并不長,很多律法還不夠完善,這需要一個過程。”
“我朝律法為何有此規定”
“為了防止官員枉法濫權,制造冤假錯案。本朝開國之初,就出過一件這樣的事。龍淵西南邊陲有一位清廉的縣令被下屬誣告貪贓枉法,而上官因不了解具體情況就輕率定案,以至于鑄成大錯后方才查實事情真相。自此以后,本朝太祖皇帝就明法禁止越級上訴這樣的事情。”陸放雅翻閱了下案宗,聲音有些滯澀道
“所以,這兩者之間很難有一個權衡,魚與熊掌難以兼得。而我們還是要知難而進,逐步完善我朝律法,填補諸多漏洞,才能避免再次發生像墉城水患這樣的悲劇。”
“左相大人,章德已死,已無從追究。那太守丁建陽該如何處置”
陸放雅沉吟片刻,而后道“先將他的卷宗,交由圣上過目,不出意外的話,圣上到時應該會交由三法司會審。”
陸放雅看到他們三人一片沉默,“審案斷案之事,你們無從插手。先不說你們還沒有插手的職權,即便有,你們也缺乏那方面的能力。你們自從盛京來了墉城以后,就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趁這幾日無事,可以出去放松放松。”
“左相大人是說,我們要很快回盛京了嗎”傅乾突然有些興奮。
“嗯,新的太守這幾日會來上任,你們要注意言行。”
三人出了書房后,起先還繃著。然一回了所住庭院,幾人高興得差點手舞足蹈起來,不過阿度除外,雖然他也很開心。他現在身體還沒好全,可不能像她和傅乾那樣活蹦亂跳,不過,即便他好全了,也不會像他們這樣又唱又叫的。
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簡直過得太緊張了,他們的確需要好好放松放松了。
翌日一早,幾人正吃早飯時,陸放雅給他們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沙川軍大敗金川五萬大軍,繳獲其二十萬石糧草。馬忠憲大意失金川,被抄了老底。魏永年馬失前蹄,敗于東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