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觀主義者。”聽到韓易的敘述,趙宥真帶著笑意看向他,但表情里卻是不愿茍同的倔強,“你看過那篇塞拜特嗎一個男人與他靈魂間的辯論。”
“中王國時期的教導”
“對。”
“有聽說過,但沒有看過。”韓易誠實地回答。
“這個生活艱辛的男人,向他靈魂的一部分,他的ba,抱怨,說為什么不讓他早早離開,直接去往雅盧。盛大的葬禮和死后的繁盛,才是人類最終的歸宿。”
“而他的靈魂告訴他,死亡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如果肉身從凡間消失,那么不管貧富貴賤,你的一切遺產都會消失。”
趙宥真在原地站定,將頭稍稍揚起,望向被270度半環形水池包圍住的丹鐸神廟。這是由凱撒奧古斯都于公元前10年在下努比亞建造的法老神廟,為了更好地統治這片曾經屬于古埃及王國,當時已歸羅馬帝國管轄的土地。
丹鐸神廟的歷史,與趙宥真的描述,意外契合。
“你看,即使是對死亡最樂觀的古埃及人,也深刻地理解它的可怕之處法老們、王后們、公主們,只是希望有人能陪他們一起經歷這些恐怖罷了。”
“在人間享受太多榮華富貴的人,骨頭會變軟的。”
在大都會博物館的埃及館,哪怕是最偉大的女王哈特謝普蘇特,她的塑像也得與其他十一尊同樣出土于代爾巴赫里的喪葬神廟,重新組裝而成的雕像排列在一起展示。只有埃及政府作為謝禮贈給美國的丹鐸神廟,才能擁有自己獨立的展示室。
這間被編號為131展廳的房間極為壯觀,將近三層樓的高度,讓十六英尺高的丹鐸神廟乍看起來竟顯得十分低矮。房間的西側,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幕墻,中央公園郁郁蔥蔥的茂密樹林倒映在環形池的水面上,泛起翡翠般的色澤。
3月17日晨,紐約市晴朗無云,太陽剛從東面升起,還沒有直曬到這里,碧藍如洗的天空為展廳暈染上一層圣潔而輕柔的白光。
娉婷立在神廟土門前的趙宥真,連鼻尖的細微絨毛都是跳躍著光點的。
“很精辟的理論。”
聽到趙宥真的說辭,韓易沒有再做反駁。他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哪怕上一世經歷過許多艱辛,也沒有放棄對生活的熱愛。至于趙宥真,從她透露出的言語來判斷,應該是一個已經悲觀到骨子的靈魂。
人與人之間的辯論,從來就不會起到改變他人心意的作用。不同想法間的爭執,只會鞏固各自內心的立場而已。真覺得靠語言就能說服對方的人,無論心智還是社會閱歷都有待提升。
既然他自己的精神足夠強大,不需要用駁斥他人的方式讓自身感覺良好,那為什么還要再多費口舌呢人世間的事,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特別是這種形而上學的東西。
欣賞對方的立場,但堅守自己的理念,才是良好交流的基石。
這是韓易的處世之道。
“你是學歷史的嗎”
韓易溫和的處理方式,讓趙宥真對他又高看了一眼。與她談話的年輕男性不外乎兩類,一類附和她的每一種想法,希望能通過態度與立場的一致換取她的青眼相加,俗稱舔。另一類會想盡辦法提出反面意見,期望制造激烈的對抗以在宥真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別名杠。
像韓易這樣知進退、懂分寸,沒有任何企圖心的談話對象,才是趙宥真夢寐以求的。
她走下丹鐸神廟的臺階,提出了對韓易的第一個私人問題。
“不是,我學的是傳媒和音樂產業。雙專業。”韓易把問題拋了回去,“你呢”
“政治科學。”
聽到音樂產業,趙宥真的桃花眼都睜大了些許,散出明亮的神采。
“音樂產業是什么感覺”
“什么意思”韓易有點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