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那些天南地北的閑聊,韓易和趙宥真之間談得最多的,還是他們共同的熱愛,音樂。去的最多的,也是以音樂揚名的大蘋果名勝。
帕蒂史密斯和鮑勃迪倫最愛去的咖啡館,邁克爾杰克遜與詹姆斯布朗一唱成名的阿波羅劇院。
當然,還有霓虹璀璨的百老匯大街。
“十三次,來紐約玩了整整十三次”
三月十九日晚十點三十五分,尤金奧尼爾劇院每周二到周日都會上演的大熱音樂劇摩門經,剛剛結束本日黃金八點檔的演出。仍在歡笑的人群興致勃勃地討論著荒誕離奇的劇情和令人捧腹的表演,如海潮般涌進第49街,向東西兩頭蔓延開來。
韓易和趙宥真走在隊伍的最末尾,前者將雙手舉到眼前,比出一個代表十三的手勢。
“上映的每部音樂劇都看過了,除了摩門經”
“嗯哼,包括漢密爾頓在內。”
趙宥真還沉浸在傳教士智斗非洲軍閥的詼諧故事里,嘴角仍然帶著輕松的笑意。逛到這里的韓易臨時起意,拖著她在售票廳搶了兩張有些偏僻的候補票。本來對位置和視野還不太適應,但當第一個音符響起,趙宥真就被完全拉入了故事中的那個鹽湖城。
等劇情進展到普萊斯長老只身勇闖軍閥窩,拉著將軍的手高唱我相信的時候,趙宥真都快把臉埋在韓易肩膀上笑岔氣了。
“你為什么憎恨歡樂”韓易故作夸張地長嘆了一聲。
“我一直很不喜歡跟政治有關的題材,不管是影視劇還是戲劇,都盡量避開。”趙宥真把手捧到嘴邊,呵了口氣,三月紐約的深夜依然是春寒陡峭。
“可以裹在手上。”韓易取下圍巾,放在趙宥真手背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能隱約察覺,趙宥真對政治的嫌惡,應該跟她的檢察官父親有脫不開的干系。
“謝謝。”
對于韓易的禮節與關心,趙宥真都有些習以為常了。她大方地接過圍巾,捂住冰涼的手。
“而且,我每次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看喜劇,好像挺可憐的。”
“為什么你總是一個人旅行呢”
“因為我感覺這是件很私人的事情。”趙宥真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
“你說旅行”
“是的,在我看來,旅行的意義,是離開熟悉的環境,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成為平時不能成為的自己。”
“如果和相識的人一起,還有什么意義呢”
“這理論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韓易歪頭思考,“那你如果一個人旅行,都會做些什么”
“觀察。”
二人站在第49街與第七大道的交匯處,四條街外,就是曼哈頓毫無爭議的核心區,全世界ed屏密度最高的時代廣場。
就像v里的場景一樣,韓易和趙宥真在原地站定,仿若時間靜止,來往的行人則依照正常的時間流速在行進。他們像是一座環島,周圍的人潮是川流不息的車河。
“我最喜歡的事,就是一個人到一座城市,觀察我完全不認識的人,猜測他們的姓名、性格和人生。”趙宥真望向遠處時代廣場一號頂端的大屏幕,紅色的東芝o上方,懸掛著四個耀眼的數字,2016,“他們今天吃了些什么,有什么煩惱,見了哪些人,不想見哪些人。辛苦十多個小時的收入,夠不夠支付這個月底的房租。”
“在生活里,我們總是容易忽視那些從身邊經過的人,他們就像是音樂劇里定時定點的群演,出現又消失。對于我們來說,他們的重要性,可能還比不上街邊差點讓自己絆倒的石頭。”
“但現在,當你靜下心來去觀察他們,你會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么多人,那么多情感,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戲劇在同時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