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賞的已經不單純是石頭了,而是一種說不清的哲理、境界,這做法怎么說呢,確實也很日本。
地方官馬上命人擔了兩大桶水,把石頭潑了個透心涼。然后一屋子人,推杯過盞,喜滋滋等水干,等著等著,個個都傻了。
原本,石頭的形狀是個美人斜倚榻上,但現在,隨著水漬漸干,美人身上出現了一塊陰影,像抱了個男人,或者說,像有一個男人,死死扒在美人身上。
那位大戶鐵子,被燒死時應該是緊緊抱扒住石頭的,于是大火把他死時的姿態如實燒印在了石面上,石頭干燥時看不出來,一旦水濕,影像就會顯現。
人被活活燒死,自然痛苦萬狀,所以人影的姿態有多恐怖扭曲,可想而知。好好一場賞石會,忽然就鬼氣森森,客人們再待多一秒都嫌晦氣,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走了個干干凈凈。
陳琮長吁了口氣。
這種不吉利的石頭,應該也沒法再往上頭獻了,故事的結局倒也解氣地方官多半是被嚇出一場大病、或者花大錢請來專業人士為鐵子超度。
然而故事接下來的走向,啪啪打他的臉。
顏如玉“地方官一場空忙,氣得七竅生煙,恨得磨牙鑿齒。家人們勸他盡快把這不吉利的物件給處理了,但這一位也很杠,對,就叫他杠子,順口。”
陳琮“那他到底是有多杠”
這位杠子大老爺非但不扔,還讓家仆把石頭抬進書房,朝夕相對。
惱恨的時候,就潑一盆水上去,拿鞭子狠狠抽打顯出的人形,邊抽邊罵說,你活著大老爺治得了你,死了照樣是老爺想打就打的狗。
有一天晚上,杠子喝多了酒,再一次大發雷霆,揪打小僮時,沒留神腳下一滑,腦袋磕在階上,摔了個頭破血流。
然而這滿頭的血,反而給了杠子靈感。
他用手把血一道道抹涂在石頭的人影上,看上去,像是鐵子身上被抽出了條條血痕。
涂抹完畢,杠子縱聲狂笑,又抓起了皮鞭。小僮估計也發覺大老爺近乎癲狂,生怕自己再不跑會死在當場,屁滾尿流之下,奪門而逃。
總之,大老爺發瘋,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連夫人都不敢靠近,府宅上下,只聽見書房方向不斷傳來含糊不清的斥罵和抽打聲。
講述至此,顏如玉看向陳琮,表情玩味,聲音也漸漸放輕“到了后半夜,大家忽然覺得,書房那一處的院落,有點太安靜了。”
陳琮倒不意外“都后半夜了,睡著了吧。”
顏如玉還是那副瘆人的幽幽腔調“杠子的夫人也是這么覺得的。”
夫人賢惠,生怕大老爺酒醉之后就地一倒、沒被子蓋會被凍著,于是吩咐侍女打燈,一路來到書房。
書房的門半開,從門口看進去,里頭黑洞洞的,燈燭早就燃盡了。侍女把燈挑高,借著燈光,夫人看到,杠子果然在冰涼的地上趴著。
夫人一陣心疼,小跑著奔進去,到了近前覺得有哪兒不對勁,這杠子趴得有點怪、有點扁、有點褶皺。
再定睛細看,嚇得尖叫一聲,當場暈死過去。
陳琮心說,這杠子,可算是走到大結局了。
然而顏如玉預判了他的預判“陳兄,你是不是覺得,根據驚悚故事的常規走向,杠子多半已經嗝屁了,死狀還猙獰扭曲、非常難看”
陳琮“”
難道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