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內后并未曾第一時間步入臥房,而是轉而行至窗前,盯著窗外,負手而立。
他身姿筆挺,此刻剛下值,身上的官服還未曾褪下,綠色的官服挺立熨帖,連圓領官袍里露出的一截白色里衣都千塵不染,無一絲褶皺,襯托得整個人如陡峭懸崖上一株蒼勁松柏,令人望而卻步。
陸綏安在大理寺任值,從六品司直,因能力出眾,協助上峰復核、推翻過幾次重大案件,又加上新帝上任,舊臣陸家備受新帝器重,故而陸綏安如今雖為六品,卻主理審判事務,干著五品大理正丞的實事。
因常年接觸死犯,身上帶著某種不怒自威的森然肅殺之氣。
熟悉內情的人知道那叫死人氣。
故而縱使白桃心有不滿,可每每到了正主陸綏安面前,并不敢過多放肆。
聽到門口的動靜,陸綏安淡淡偏過頭去。
本以為迎上來的是手捧羹湯的沈氏,卻
“世子,夫人今日病了,恕不能起身伺候,還請世子自便”
白桃憤憤的氣勢對上那雙肅然眸光時,不自覺弱了三分。
沈安寧方才語氣里的清冷,白桃復刻不足三層。
卻足以讓陸綏安微微皺眉。
他與新婦沈氏感情并不深厚,再加上公務繁忙,并無多少應付之姿,對于這樁從天而降的婚事,相敬如賓,相安無事已是他最大的力所能及,然母親的種種撮合手段令人無奈又無力。
他原本以為太太嘴里的稱病,不過是一種爭寵說辭,他今日過來,面對的定又是同從前一般無二,滿桌的湯食,無微不至的侍奉,無聲的食用,相顧而無言的相處。
沒想到當真病了
思及至此,陸綏安淡淡抬眸,視線越過白桃,朝著臥房方向掃去,嘴上隨口問道“請大夫了么”
白桃微微咬牙道“請了幾回,不過城南常請的幾家大夫都出去問診了,最早的得明日一早過來。”
說到這里,白桃氣得眼都紅了,從下午到現在,三催四請的,連個大夫的影都沒見著。
白桃知道要么是遣去的人偷懶耍滑,要么是有人誠心視而不見。
然而,陸綏安聽到此話,面上一如既往的未見多少神色,并無任何擔心之色,也不見任何關切之色,更無任何憤怒之意,只斂目片刻,將貼身侍奉的隨從常禮喚了進來去請大夫。
白桃見此狀心中的不滿散去了三分,心下只有些復雜,片刻后朝著屋內看了一眼,咬咬牙準備斗膽請世子移步臥房探望夫人一眼,卻見交代完此事后,只見陸綏安神色平淡道“你們好生伺候著。”
聲線淡淡的,并無多少起伏。
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說罷,淡淡轉身而去。
竟沒有絲毫要進去探望的自覺。
珠簾再次細微碰撞著,發出清脆聲響。
白桃“”
臥房里,沈安寧死死握緊拳頭,長長的指甲掐進了皮肉里。
頃刻間,一行清淚劃落入鬢。
她抬起指尖輕輕拂去。
眼底泛起一抹冷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