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微微訓斥著沈安寧。
沈氏臉上卻并無任何怨言,反倒是反過來寬慰起了蕭氏道“其實世子亦是體恤我的,世子讓我日后不用日日去錦苑請安,每月初一十五擇一日去便可,世子說母親勞累半生,讓我往后每日來太太這兒伺候。”
沈安寧非但沒有半分苦惱,反而一臉樂見其成。
蕭氏聞言一愣,片刻后,頓悟過來,定是昨日錦苑那位行事過火了,長子安哥兒雖不管內宅之事,可那房氏行事沒個分寸,長子不見得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受辱,何況,沈氏身份復雜,內宅外朝往往一脈相承,牽一發而動全身。
也罷,也算因禍得福。
蕭氏樂見其成。
同時,亦被長子長媳二人的偏愛感到欣慰。
說著,又重新將話題繞到了鴛鴦身上,只見蕭氏沉吟片刻道“既安哥兒不留她,她又不想在府里待,那趕明兒個將她派到莊子上升個管事,也不算虧待了她。”
卻見陸安然這時忽而用帕子虛掩著唇低咳著,似乎有些猶豫和擔憂道“就怕鴛鴦性子太烈,此事畢竟有礙她的名聲,我怕她想不開會沖動做出傻事來。”
說著,似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猶猶豫豫的看向沈安寧試探著開口道“不若嫂嫂先將她領回去,隨便發落個灑掃跑腿的活兒,待此事風頭過了,我再安排她的去處,于她也算是個仁至義盡了。”
陸安然一臉于心不忍。
沈安寧并不接她的茬,只微微笑著道“我沒有任何意見,只是人是世子趕的,妹妹若想為鴛鴦說情,不若等世子南下回京后親自去跟世子說情罷,我相信妹妹出面,世子定會通融的。”
沈安寧話中略透著深意。
蕭氏未曾留意,聞言,思索片刻只一錘定音的堅持原判道“罷了,就照方才說的那樣辦罷“
蕭氏拍案定論,此事徹底落下了帷幕。
陸安然仿佛早有意料,見蕭氏如此說著,也并不再糾纏了,只是下一刻,忽見她掃了眼旁邊的婢女,只見陸安然身側今日有兩個婢子伺候,貼身的大丫鬟池雨近身伺候,身后還跟著個小尾巴。
陸安然一個眼色,對方立馬出列。
這時,陸安然再次從羅漢床上起了身,再度朝著沈安寧真心實意的施了一禮,一臉深表歉意的告罪道“說到底,此事皆因我而起,都怪我用人不慎,識人不清,這才給大嫂惹出了這樣一樁岔子來,大嫂初來乍到,院里人手本就不足,既鴛鴦行事不周,撤了便撤了罷,我一會兒跟她說明其中的道理。”
說著,指著那名出列的丫鬟道“今日我還特意另挑了一人,原是我院里的二等丫鬟,最是個伶俐的,無論是梳頭還是刺繡方面皆是一絕,她伺候我已久,今日我忍痛割愛讓給嫂嫂,日后嫂嫂只管隨意使喚,便權當作為嫂嫂賠禮道歉了。”
說到這里,只見陸安然深深看了沈安寧一眼,一臉鄭重其事道“還望嫂嫂莫要嫌棄,希望嫂嫂收下然兒的這份歉意。”
說罷,還不待沈安寧開口,便見陸安然道“時雨,還不過來見過夫人。”
話一落,丫鬟時雨立馬跪下給沈安寧磕頭認主。
剛趕走了一個三等丫鬟鴛鴦,又送來一個二等丫鬟時雨。
沈安寧看了看時雨,一抬眼,視線撞入了陸安然的眼里。
兩人再度靜靜對視著。
前世陸安然贏弱不堪,時常借病深居雪居,沈安寧只看出對自己的避讓和冷待,可今時今日,經歷頗多的她終于從那副柔弱的面容上看到了一絲細微的挑釁和敵意。
原來,積怨由來已久,從來不是一朝一夕。
或許,這份敵意,早到在沈安寧尚未入府前,就已然存在了。
用老祖宗的話來說,這就叫做天敵。
所謂天敵,如同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蝦,從來無從調和一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