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西平沒直接應聲。
代駕嗎
原本他以為不是。
新司機還是老司機,一摸方向盤就能看出來。別看她對車內構造和操控挺熟悉,駕齡絕對超不過半年,只有他鬼迷了心竅,敢讓她開車。
但要說不是代駕,人最后門都沒進,又該怎么解釋
秦沛當他默認,接著操起了閑心,說給他代駕的這個人真是做慈善啊,雨那么大也愿意接單,西山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大半夜的可怎么回去啰啰嗦嗦說了一堆。
譚西平聽著,眉心突然擰了起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沒有付代駕費。
他沒給,她也沒要。
他沒給,是忘了,她沒要,也是忘了
做代駕的連這個都能忘
秦沛說了半天,見電話那頭沒半點反應,疑惑道“喂喂聽得見嗎”
譚西平收回思緒,說了句“信號不好”,順勢掛斷通話。
雨后水汽彌漫,連空氣中都是濕答答的,對習慣了京城干燥氣候的譚西平來說,很不適應這樣潮濕的夜晚,心頭像附著了一層粘膩,扯不開撕不去。
關燈,閉上眼,醞釀睡意,但效果不佳。
溫繾撐傘離去的背影像一幕無聲電影,不期然躍入大腦。
細白小腿在裙擺之下晃動,隨著步伐,腰肢輕擰,肩背瘦薄卻挺直,柔弱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倔來。
那把黑色大傘撐在她的手里,似乎有點吃力
潮濕水汽似乎從心底升起,源源不斷,困意是半點沒有,譚西平驀地睜開眼。
代駕呵。
她分明就對他別有企圖。
京郊西山這一帶權貴云集,溫繾早有耳聞。各類別墅區還好說,錢到位了總能占一席之地,比如沈家,而另一類,僅憑金錢是夠不著邊兒的地方,比如方才的宅院。
獨門獨院,地圖上沒有標記。
沿途的景致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溫繾沒心思觀賞,她走了二十分鐘,愣是沒看見一輛車。
想回市區是不可能了,當然,她也不想回去。
她甚至有點后悔跑了,都到這一步了,不如將計就計,先進了屋再說,最差也該有個沙發可以睡吧
推開24小時便利店的門,關東煮熟悉的香氣忽地將溫繾拉回現實人間。
收銀臺后的女孩子滿臉倦容刷視頻,見來人了才打著哈欠起身。溫繾要了滿滿一大碗關東煮,再澆上一大勺湯汁,端到玻璃墻邊坐下。
空蕩蕩的胃漸漸被食物填滿熨熱,疲憊感后知后覺涌上來,腰背酸痛,眼眶也是酸的。
直到現在溫繾才覺得累。
坐十多小時火車回京,赴沈窈窈生日宴,逢生父;槐樹胡同23號買醉未果,遇譚西平,雨中夜馳數十公里;值深夜,于京西不知名便利店中,吃一碗關東煮。
這一天有多漫長,溫繾不敢細數。
每一段拎出來,都似大夢一場。
溫繾擦干凈桌面,雙手交疊趴在桌上,臉頰枕著手臂,目光放空。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玻璃上還殘留著斑駁水跡,模糊了窗外深濃的夜色,便利店的音響放著音樂,是這空寂的夜里唯一聲響。
在溫繾昏昏沉沉即將睡著的時候,一首男女對唱的粵語歌鉆入耳中。
“沿著你設計那些曲線原地轉又轉墮進風眼樂園”
嫵媚纏綿的聲線,曖昧性感的詞曲,卻不色情。
是她單曲循環長達一年的歌,有個很恰當的名字,叫漩渦。
困倦消減,溫繾從手臂間抬起臉,目光擦過掛在桌邊的黑色雨傘,似乎又看見那雙風流靡靡的深情目。
對著這樣一雙眼,哪怕被戲弄,似乎也不大能生得起氣來。
溫繾自嘲笑笑,為自己今晚的自作多情。
想要一晌貪歡,也得別人甘愿配合,她憑什么就以為譚西平愿意
他不過曾在另一個相似雨夜,送過她一首歌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