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有些慌,心里罵了句攪屎棍,哪兒都有你,眼睛一掃,瞧見了走過來的晴娘,頓時到嘴邊的話又訕訕咽了回去。
“我家的家事,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梁武呵斥道。
他平日里喜歡縮著,可今兒一腔怒火壓不住,哪顧得什么臉面,只想將這樁丟人事摁在家里。
家丑不可外揚,但凡報官,日后他出門都得藏著腦袋走,也免不了被指指點點。
“喲,這是也知道丟人了,”姜老三跟在晴娘身后進來,抱臂悠悠道,“這世上哪有比有一個不相信自己親兒子,去信旁人鬼話的爹,更丟人”
梁武臊白了臉,怒沖沖的喊“你知道什么”
姜老三稍一聳肩道“我知道你丟人。”
晴娘皺眉喊姜芷妤“阿妤,過來。”
姜芷妤看了眼梁小司,乖乖站回了阿娘身邊。
梁小司臉上赫然一個巴掌印,他素來面色溫和,很少與說吵嘴打架,此時卻是額上青筋繃起,忍著怒意。
“我不會娶鄒紅。”他道。
聞言,鄒氏又哭道“作孽喲,你這是要將我紅紅逼死啊”
姜芷妤有些心疼的瞧著梁小司,這么些人,只他一人站在那兒,孤立無援,可今日是他的生辰啊。
此事分明破綻百出,鄒紅若是被迫,怎么會是在梁小司屋子里,若是被迫,怎么不呼救,還是家里幾個都沒聽見但若沒聽見,那怎的梁小司怒斥一聲,便個個兒跑了過來
這些無人去想,只是將女子的貞潔視為性命攸關,露出的肩膀胸脯,共處一室,那便是失了貞,在這些人的口誅之下,梁小司百口莫辯。
梁武不會將這事鬧去衙門,且不說梁小司的官職保不保得住,便是人家小姨子過來幫襯,倒是落得失節的下場,諸如此類非議,他便是遭不住的。
梁小司認下此事,迎鄒紅過門兒,是最好的處理結果,也是最便宜的。對外便說,兩人互生情意,吃了酒,血氣方剛的年紀,難免有些急躁,把持不住,此事也便穩穩落了帷幕,像是唱戲折子似的。
只這倒霉郎君,是她的心上人啊。
瞧熱鬧的街坊鄰里,被趕了回去,梁武將梁小司鎖在了家里,揚言要替他辦了這喜宴。
姜芷妤眼睛倏然紅了,瞧著那面色如紙的人落了淚來。
梁武這話,是說給街坊鄰里聽的,更是說給姜芷妤一家聽的。
晴娘面色沉沉,氣得發抖,拉著姜芷妤便往外走。
姜芷妤被拽得一個踉蹌,手腕好似斷了,癟嘴沒忍住哭腔“小司哥哥”
模糊的視線里,那人一動未動,好似冰雪石雕,沒人瞧見他垂下的眉眼,緩緩滑出一滴淚。
夜色里,披著衣裳站在門前的沈槐序,瞧著那嗚嗚咽咽哭的姑娘被帶回了家。
梁小司被關了起來,整整三日,米水未進。
梁武與主家告了假,也去衙門給梁小司告了假。
梁嬌嬌急得團團轉,門窗被封,門上的鑰匙只有梁武有。
鄒氏則是急匆匆替鄒紅買了一應嫁物,約莫也是怕夜長夢多,親事辦的很急,沒有三媒六聘,聘禮、嫁妝也不過是左手倒右手。
院兒里門前石桌上,倒是張貼了喜字,門前喜燈籠也早早掛上了。
許清荷那日去得晚,過去時,姜芷妤已經被晴娘拉了出來。
晴娘告了假在家陪姜芷妤。
姜芷妤倒是未曾再像那夜哭得嘔吐不止,卻是懨懨,沒心力做什么,便是連給沈槐序煎藥之事,也不管了。
她想去見見梁小司,趁著晴娘去給沈槐序送藥,她趿拉著鞋子往外走,門環響了兩聲,卻是沒開。
門被從外面鎖著了。
姜芷妤靠著雕花門滑坐在地,失神良久。
許清荷這日休沐。
巷子里一早便吹吹打打,鞭炮點著,紅紙鋪了滿地。
鄒氏難得大方,喜桌擺了一院子,將巷子里的人請了個遍。
許清荷過來時,姜芷妤正在梳妝。
她面色稍詫,喚了聲“阿妤”
姜芷妤今日穿了件正紅褙子,正點珍珠妝。
兩人目光在鏡子里交匯,姜芷妤扯了扯唇角,輕聲問“可好看”
許清荷說不出話,瞬間紅了眼。
賓客寥寥,喜聲迢迢。
雨棚下的拔步床還未成形,像是一堆廢料堆著。
黃昏時,新人拜堂。
眾人嘩然,面色驚疑不定。
新郎被綁著,卻寧死不拜。
高堂之上的兩人面上掛不住,梁武忍得手都在發顫,將這孽障重新關回了屋里。
梁嬌嬌如影子般站在角落,瞧著爹娘去勸賓客吃酒。
片刻,她端著碗飯菜去了喜房。
鄒紅正穿著嫁衣一臉得意的與梁小司說什么,房門忽的被推開。
梁嬌嬌渾若未瞧見鄒紅,端著飯菜進來。
“誰讓你來的,出去”鄒紅趾高氣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