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寂靜,沈燼回首望,明窈還站在原地,光影柔和了她的眉眼。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明窈后知后覺,慌忙提裙跟上“公子、公子可要先用膳”
一身的血污,沈燼無意膳食,只讓明窈備水盥沐。
浴池旁點了松柏香,沉穩平和的熏香沖淡沈燼周身的狠戾血腥。
披上雪青中衣,轉過紫檀嵌玻璃畫寶座屏風,沈燼剛要出聲,忽而頓在原地。
明窈一手抱著盥洗之物,枕在屏風旁沉沉睡去,手邊還有為沈燼置辦的長衫。
掐金掐絲的象牙白百花紋長衫,明窈像是偏愛象牙白,每每為沈燼置辦衣物,總會挑這一色。
長發高高挽起,明窈耳邊的紅珊瑚墜子低垂。
沈燼伸手撥弄,目光落在明窈緊閉的雙眸。
膚若凝脂,瓷白如雪。一雙柳葉眉彎若弓月,薄粉敷面,顧盼生輝。
沈燼披上外袍,緩步步入外間。
章樾不知何時出現在東暖閣,一身黑衣來無影去無蹤。
自出了汴京后,章樾為掩人耳目,以貼身侍衛出現在沈燼身邊。
“主子,這是在劉府三姨娘房中搜出的賬本,還有一本藏在鄉下莊子,我已讓人去取了。今日之事想必已經傳到汴京,想來不日宮中便有回信。以陛下的性子,怕是會再派人來汾城。”
章樾皺眉,沈燼今日當街殺了劉知縣之子,又對其用了酷刑,只怕明日汴京彈劾沈燼的奏折,只多不少。
沈燼勾唇輕哂“如此,父皇倒是可以安心了。”
一個惡名昭彰的皇子,總比一個民心所向的皇子來得好。
章樾雙眉并未舒展,憂心忡忡“可若是陛下派來的不是我們的人,難保會對主子不利。主子,要不要我從中周旋”
“不必。”沈燼面色淡然,一派的從容不迫,“動作太大反而讓人生疑。”
他伸手接過賬本,抬眸虛虛往身后的槅扇木門輕瞥,若有所思“她何時去的地牢”
章樾面露怔忪,片刻后恍然,垂首畢恭畢敬道“明姑娘在地牢外等了主子一整夜,起初還有四喜姑娘陪著,后來夜雨驟急,明姑娘便讓人回去了。”
冷雨瀟瀟,寒風侵肌入骨。
章樾是習武之人,自然不畏寒夜,可明窈不過一個弱女子,卻在雨中等了沈燼整整一宿。
沈燼垂眸沉吟。
章樾不解其意“主子可是懷疑明姑娘有二心”
一語落下,暖閣忽然傳來很輕很輕的一道聲響,似是有人撞在邊幾上。
沈燼和章樾對視一眼。
章樾拱手,無聲無息從窗口躍出,不見蹤影。
沈燼端坐在太師椅上,慢條斯理擺弄案幾上設的漢白玉水仙花盆。
他淡聲“出來。”
碧紗櫥后轉出一道纖細身影,明窈上前行禮“殿下”
沈燼抬眼看她。
明窈瞬間改口“公子。”
沈燼輕聲笑“都聽見了”
他朝明窈招手,如往日在園中逗弄小雀,白凈手指輕抬明窈的下頜。
“夢里都不曾喊錯,如今倒是不記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