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了多少”
“姐姐能有點邊界感嗎”
“隨便問問,好奇現在大學生存款是不是比我這種打工幾年的社畜還要多。”應姜支著太陽穴,上半身側向他這邊,“還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來景茂工作,開業那天你的表現有目共睹,幾個領導對你挺滿意的。想來嗎”
靳西岳在應姜面前本就話少,此刻上下嘴唇一碰,只吐了一個字“不。”
語氣重,顯然帶了脾氣。靳西岳脾氣好是有目共睹,他從小到大任何東西得到的太容易且自由,所以不會計較日常生活中小恩小惠的得失,而且不記仇,有什么鬧別扭的鉆牛角尖的睡一覺準好了。但現在,靳西岳強迫自己做個小心眼的混蛋。
應姜如果看不出他生氣了,那就是個傻子。她非但沒有愧疚,反而深深地盯著他,說“不喜歡景茂還是擔心薪水不高我看你主持時,對公司概況了如指掌,應該不是前者,薪水問題更不用擔心了,公司為了留住人才,肯定會很慷慨的。”
應姜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靳西岳擲地有聲地懟回去,直白又不客氣“姐姐,你真的很令人討厭,你身邊人沒有吐槽過你嗎”
他明明責問的是應姜,但在這個情形下無處遁形的卻是自己。那副無可挑剔、被容光包裹的皮囊被她這雙仿佛有透視功能的眼睛掃描、下定義。
應姜的眼神很靜,但不妨礙看透他“靳西岳,你在逃避什么”
“什么”靳西岳皺眉。
應姜兩條腿落在地上,輕輕松松平踩著地板,呈一個矜持隨意的斜度擺著。她語氣平靜到不受丁點兒影響,讓靳西岳好奇人為什么可以情緒穩定到這個地步。
應姜視線沒有焦點地掃了眼酒柜墻上好看的玻璃瓶,被光一照,好像看到無數五彩斑斕的奇幻夢境,一兩秒后,她眼底僅有的那點兒執著和探究都淡了,柔軟地看回靳西岳,說“你如果遇到什么事解決不了,可以找我幫忙。”
“沒有。”靳西岳恍如一個鐵拳打在棉花上,氣沒成功宣泄出去,又愧疚起來。
應姜沒聽到一般,盯著正前方,眼神感興趣地研究著形狀不一的酒瓶包裝,完全不像是在跟靳西岳說話,但又的確是在跟他說“人生就這么長,眼光要放長遠看,小學時會因為忘記戴紅領巾站在校門口覺得天都要塌了,現在回憶回憶,這件事用了多久變得無足輕重的你以為面前是窮途末路,但只是背光,轉個身,便會看到花團錦簇。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被誰辜負過真心,總之,我不會無端地把它定義成小事,但我以一個過來人告訴你,除了生死,再大的事都是有苦衷因果,有回旋余地的,學會積極調節情緒笑著應對,一旦人的氣場改變,事情的后續發展才會改變。你要知道,過去發生的很難改變,但未來尚在手中,只有自己可定乾坤。”
應姜的經歷讓她有足夠的韌性,底氣很足,這番話說得很有信服力“我以前淋過雨,知道人一旦鉆進思想的囚籠旁人說什么都聽不進去,你現在一定在心里罵我吧。我想說的是,我愿意當這個給你撐傘的人,不管你要面對的是驚雷還是洪浪,我都能護著你。”
靳西岳炸起的毛一點點被捋平,驚覺自己的幼稚態度和糟糕的無差別攻擊,如果說前一秒是難以忍受應姜毫無邊界感的言行,那此刻,他厭惡的是自己。
他沉默地、欲言又止地看向應姜。應姜這會兒已經沒再看酒柜,垂著眼,戳戳點點手機屏幕。她沒避著人,靳西岳掃了眼,能看到她在跟人聊天,對面有時發圖片,有時發語音,一條接著一條,酒館的環境不適合聽,她逐條轉為文字。
靳西岳突然想到景茂廣場開業那天,應姜工作的樣子,專注、高效、情緒穩定。在她和自己有交集前,靳西岳跟在爺爺身邊,聽到過爺爺的助理對她的工作能力贊不絕口。
這樣想著,靳西岳越發覺得自己剛剛的那通無名火幼稚至極。
正所謂怕什么來什么。如果靳西岳知道自己后來終將被這最討厭的行為再傷害一次,那他一定一定不會對面前沒良心的花言巧語的姐姐動心。
應姜是在跟招商部的經理聊鋪面的事,聊了個大概,她把照片和簡單情況轉給了梁坷桐。
剛準備關注一下弟弟的情況,嘴還沒張開,梁坷桐捧著手機出現,說“看照片挺合適的,讓靳西岳跟你去實地看看。”他說的是新店選址的事,隨后看向靳西岳,一時沒再說話,因為他注意到靳西岳正望著應姜,那眼神,怎么說呢,跟淋了雨等著主人來安撫的小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