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渡四平八穩,神情沒有一點波動,“這些話,你是說給陛下聽的么”
軍司處的騎兵就在附近,張四也在這里。
他們說的每一句話,皇帝都會知道。
光渡淡漠道“你在這里說,或者不在這里說,并沒有太大變化。因為虛統領的嘴,長得和虛統領的手很不一樣,你做的事情,和你說出來的樣子,也從來是兩個東西。”
“而我們的陛下,什么都知道。”
光渡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身邊的張四。
張四注意到光渡的視線,愈發沉默。
“光渡大人,你這張嘴,是真的夠利啊。”
虛統領揣著手,站在被炸爛的入口處,“若不是光渡大人總與王爺扯上些不清不楚的關系,我也不至于這樣針對你。三年前你初入此牢,就是為了李元闕,而時隔三年后再闖地牢,仍是為了他。”
“哦,是么”光渡神色懨懨,看上去對這樣耍嘴皮子的事情毫無興趣,“虛統領推己及人,看誰都跟李元闕有關系,如此廢寢忘食,我也是很佩服的。”
虛統領將他的神色看在眼里。
光渡十五歲那年,在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責問時,他即使會隱藏情緒,也總有那么一點生疏。
而像虛統領這樣的老手,足可以在剎那間發現端倪。
今年,光渡已經十八歲,依然很年輕,卻有了官場上混跡數十年的老狐貍般的本事。面對他剛剛的試探,整個人散發著古井不波的沉穩安靜。
仿佛他剛剛只是聽虛統領放了個屁,所以引不起絲毫情緒上的變化。
虛統領什么都沒能從他的臉龐上看出來。
這個敵人,成長得太快了。
快得令虛統領心悸。
既然前仇難解,已無拉攏可能,那么唯一的答案,就變得毫無懷疑。
殺了他,不能留。
虛隴繼續試探“光你今日特地支開旁人,獨自去探視都啰耶可誰不知道都啰兩兄弟,都是王爺軍中心腹”
“光渡大人,你口口聲聲說與李元闕沒關系,可你為何每次行事,不是與李元闕,就是與李元闕的人扯上關系”
光渡站住了腳步,回頭看著他,“如你所言,今日我確實與李元闕扯上關系了。”
“那按照虛統領的邏輯,你與李元闕的心腹都啰耶一起待了五天,那你是李元闕的人的嫌疑,豈不比只跟都啰耶待了一小會的我,大多了”
虛隴面色一變“你”
光渡懶洋洋道“都啰耶在你手中足足五日,毫無進展,我一來,他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既然虛統領有編故事的才能,不如還是想想待會見到皇上時,該怎么讓自己聽起來不那么無能吧。”
虛隴被挑釁得都說不出來話了,臉上都有一瞬的扭曲。
光渡厭倦道“虛統領,這些年來,你把奸細這個罪名按在我頭上,按了一次兩次三次,你沒玩膩,我都膩煩了,下次,不如給我見識些新的名目”
光渡翻身上馬,動作利落爽快。
“虛統領,快去和陛下告我的狀吧。”
駿馬嘶鳴,虛統領目送他遠去,毒蛇一般瞇起了雙眼。
“這世上從沒有巧合。光渡大人,三年以來,你所有的動作都挑不出錯。”
“但我在看著你,一直都在看著你。”
虛統領回望門邊廢墟里還未燃盡的暗火,眼神中的暗光黏如泥澤,“只要你行動,就一定會留下痕跡,等你露出破綻的那刻”
“我會親手扒下你臉上的那張皮。”
今日西北風大,在卷起的黃沙中,光渡目之所及,西夏首府中興府壯麗的輪廓,逐漸出現在賀蘭山下。
賀蘭山東麓下的中興府,城中城外有著無數夯土黃屋,土地連著屋子是黃土的顏色,只有傍山矗立的宮殿,是一片突出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