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穿著黑色的衣服,即使是受傷也不明顯,那落在白色地面的血液,不多,卻足夠醒目。
看到那抹鮮紅,光渡立刻用袖子掩住了雙目。
張四注意到地上的落血,頓了一頓,上前一步,擋住了光渡的視線。
可光渡還是不肯看他,只隔著袖子說“我已經到宮里了,此處四周都是陛下的人,張四,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因為皇宮里都是皇帝的耳目,所以張四不跟在光渡身邊,陛下也不會怪罪。
光度沒有說出這句話,但未盡之意,張四已然明白。
不知為何,張四卻沒有聽話離開。
光渡見他毫無回應,只得稍稍拉開袖子,露出雙眼去看。
他冠下散著的一縷發,也隨著這個動作從肩頭的衣上滑落。
烏發如銀水乍泄,滑過柔滑的肩袖,落下來的時候,輕輕拂過傍晚的風。
正如張四不久前,在光渡房間外,用聲音勾勒的畫像。
只是,天邊的霞光穿過他發絲的縫隙,落在他眉眼處,糅合成一片溫暖的暈紅。
面前的人以袖遮眼,風姿儀容,更勝瑰霞。
然后他移開一點袖子,露出半張面容,將視線投向了自己。
張四抬頭與他對視,瞳孔深處,有震顫和凝滯。
他知道自己不該盯著看了,也不能這樣看了,這里是皇宮,周圍都是皇帝的耳目
可他根本,無法在這一刻移開雙眼。
光渡嘆了口氣,“我見不得血,你也是知道的。可你偏偏不說話,還叫我來看你又這樣,你一句話都不說,要我來猜你的心思么”
張四笨拙地回應道“卑職不敢。”
“可即使是我,也不能每次都猜中你的心思。”光渡沒有看他,“張四,去處理你的傷吧。”
張四情不自禁向前半步,腳步卻驟然停住。
他應該低下頭,像其他人那樣避讓行禮。
太極宮的宮人,從來無人敢直視光渡的容顏,離著老遠就行禮避讓,極為謙卑謹慎。
他做不到,越來越難以做到了。
張四猶豫道“光渡大人,你”
話沒說完,卻已經被遠處尖銳的聲音打斷。
“陛下有旨傳光渡大人。”
光渡沒有追問那后半句話。
他抬手整理好額邊的碎發,重新恢復端莊的儀態,然后在瑰麗的黃沙暮色中,踏上太極宮的白石長階。
張四留在宮殿玉白石梯的另一端,目睹著那道背影,緩慢消失在長階的盡頭。
過去的三年中,這樣的場景發生過無數次,所有皇帝身邊的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這個晚上
光渡都不會出來了。
直到明日天亮之前,帝王的寢殿再次打開之前,他都不能再見到剛剛的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