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今夜還發生了另一件要命的事。
“孤都不知道,藥乜氏出了這么大的差錯,孤該怎么和她兄長交代。”皇帝看上去很是頭疼,“孤派去了醫術最高妙的醫正去救人,藥乜氏一定要轉危為安,不能有事。”
光渡跪坐在床邊,溫馴地低頭聆聽。
他身上的氣味,在一室厚重的燃香中也是脫穎而出。
那是冬天里賀蘭晴雪的味道。
清爽冷淡,卻沁人心脾。
即使是現在皇帝身處頭疼欲裂的極度疲憊,也能在光渡身側感到寧靜和安心。
“陛下。”光渡聲音柔和地抬起手,細心體貼地為皇帝壓了壓翻起邊角的被褥,卻也是借此機會,掙脫了皇帝拉著他的手。
剛剛略顯旖旎的氣氛,如被一陣清爽的雪風吹散,君臣開始談起了公事。
“臣一路過來,看到如今宮中戒嚴,是為了搜索李元闕,但如今李元闕留在宮中的可能性,其實并不大了。昨夜發生了太多的混亂和意外,虛統領手下誤傷藥乜氏,連白將軍都驚動,李元闕極有可能已經借此混亂逃了出去。”
光渡點到即止,但皇帝聽懂了他的意思,臉色變得難看。
本來昨夜宮中大亂,虛隴不僅不出力調查,還放縱手下惹出這種麻煩,連正經差事都給耽擱了。
孰輕孰重,虛隴這么大歲數了,心理都沒點數么為了一點和光渡的舊怨,竟連大局都不顧了,甚至還不如個孩子
皇帝親自做的調停,還沒過夜,虛隴就給當耳旁風了
皇帝心下惱怒,頭疼愈發劇烈。
光渡跪坐于地,姿態筆直端莊。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與其被動宮禁,陛下,不如我們主動出擊。”
“陛下,為什么李元闕能從與金兵對陣的前線回來而他為什么又偏偏出現在春華殿中我們之前毫無頭緒,可是近來皇后提案修繕春華殿,李元闕就跑來親自毀掉春華殿,這只能說明,春華殿里一定有什么東西,對于李元闕來說非常重要。”
“光渡,你所思所言與孤甚同。”皇帝從床上翻身坐起,眉眼神色俱壓了下來,“原以為春華殿不過是一座廢殿,倒是沒想到,還能給孤這么大的驚喜。”
皇帝突然想到什么,臉色有些難看,“對了,今夜春華殿外面人多眼雜,那會,孤也沒來得及問你。”
皇帝起身下床,直視光渡的臉,“在春華殿的那會,李元闕,是不是欺負你了”
光渡沒說什么。
只是伏下身,深深行了一禮。
“之前人多口雜,臣不能說。”光渡伏身道,“李元闕確實對臣使了些手段,他逼問臣,都啰耶被關在哪里,臣不曾吐露分毫。”
皇帝默了片刻,“敢碰你的人,孤都不會輕饒。”
話雖冷,但皇帝手上的動作倒是憐惜非常,輕輕摸了摸光渡的發。
“陛下,在都啰耶被處決前,李元闕不會輕易放棄,他會一直躲在中興府,這個機會太難得,我們知道李元闕想要什么,就能把李元闕誘出來。”
光渡抬起頭,輕聲說出足以影響城中上萬人生計的話“陛下,宮禁找不到人的,去城里嚴查吧,就用搜查奸細的名目。”
“但陛下一定要嚴令軍士,對城中百姓不得無禮苛待,以求避免引起恐慌,只是來往搜查即刻,甚至不用封城因為,都啰耶生死未定前,李元闕不會離開。”
光渡這個提議,非常照顧皇帝的臉面和名聲。
仁慈之君,自然要愛護臣民。
李元闕名聲極好,因軍威赫赫而備受百姓愛戴,那么皇帝就更要行正言順,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落人一點口舌。
皇帝神色復雜,“孤想到的,沒想到的,你都替孤想好了。”
光渡低頭道“臣雙眼之所及,皆是為了效忠臣唯一的君主。”
“你心性細膩,做事謹慎,又思慮周全。”皇帝喟嘆道,“有你在身邊輔弼,是孤的福運。”
中興府的百姓,同樣在天亮后感受到了氣氛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