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對得起誰”
話筒里的聲音逐漸尖利,逐漸失去理智,逐漸帶上哭腔。
“我生你養你是為了什么啊你就這么不爭氣,我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你為什么這么不爭氣”
你有點想笑。電話接通前,你居然在妄想從她這里得到安慰。你好不容易從退步的打擊中重建了內心的堡壘,鼓起勇氣打了這個電話,卻被她一秒摧毀。你碎成成千上萬粒泥沙。你看到你的自尊被千刀萬剮。
你的自尊是天上的月亮,成績單上的排名讓它墜落,摔得四分五裂。你已經這么難受,為什么她還要用這么殘忍的方式讓你更難受。
你合上眼睛,把額頭抵在電話亭冰涼的玻璃上,聽著對面的謾罵。
身后傳來同學們上樓的腳步聲,歡笑聲,他們說著今晚食堂的辣子雞和冰激凌。
話筒那頭是冰天雪地,身后是笑語溫柔,你被夾在兩個世界中間,像一座被遺棄的孤島。
“怎么不說話你覺得自己沒錯,是不是”你母親厲聲問道。
你疲憊地輕聲道“錯了。”
“你什么態度”
“要是你高考也忘記涂卡,你是不是也會是這樣的態度”
“我真不知道生你是為了什么一個月不打一次電話,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媽”
“早知道是這樣的怪胎,當初我壓根不會生下你”
你聽著對面傳來的忙音,又站了一會兒,才把話筒放回去。
回寢室的路上,你在心里計算著飯卡的余額。你平日算是節省,每月剩余的生活費都充值進了飯卡,接下來的一個月不至于餓肚子。但沒有多余的錢充值熱水卡,只能洗冷水澡,你擰開水龍頭感受了一下十月底的水溫,做好提前適應的準備。
從小你便知道,這世上沒有無條件的愛,至少對你來說是這樣優異的成績與年級排名,是你從母親那里獲得生活費的籌碼。
你平靜地接受這一事實。
可上天就像與你作對似的,驟然而來的冷空氣讓氣溫一降再降,這個冬天比過往的任何一個冬天更冷。
你在五三的頁腳小故事中找到了精神支柱“1956年,毛主席冬泳湘江,也曾暢游長江。他說長江水深流急,可以鍛煉身體,可以鍛煉意志。”
你把這段話剪下來貼在作業本上,洗冷水澡前反復在心里默讀鍛煉身體,鍛煉意志。
那個月你廢寢忘食地學習,放棄了睡懶覺,去食堂的路上都在背單詞,熄燈后借著手電筒的光刷題,勁頭堪比頭懸梁錐刺股。
一個周五晚上,宿舍照例只有你一個人。正在做模擬試卷的你聽到敲門聲,拉開門一看,蘇錦華正拎著行李站在門口。
你有些驚訝“不是回家了么”
他說“和父母吵架了,不回去了。”
“哦。”
他打開行李,把東西放回原位。過了一會兒后手機鈴聲響起,他去陽臺接電話。
陽臺上隱隱飄來幾句聲量提高的話,聽得出說話人的激動和憤怒。
“你們稍微看點資料就知道,這是天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我能怎么辦寫在基因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