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謬贊,”嚴彌哈哈一笑,“既然諸位大人們都到齊了,”他往身后掃了一眼,“那就現在開始行刑吧。”
酈黎聽到身后傳來倒抽涼氣的聲音。
這可是皇城禁地,當著他這個皇帝和滿朝大臣的面,前幾日還說“打板子過于血腥”的嚴彌,居然敢堂而皇之地殺人
這是殺雞給猴看呢。
酈黎垂下眼睫,不再去看眼前的慘狀。
劊子手高高舉起斬首刀,突然,其中一位重枷在身的賊寇拼盡全力,猛地往前竄了一截,用泣血之聲喊道“陛下,冤枉啊我們都是良民”
“行刑”嚴彌怒喝道。
斬首刀落下,血濺三尺。
有幾滴溫涼的液體濺到了臉頰上,酈黎的眼皮猛地顫了一下,下意識抬眼,正好對上了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散開,嚴彌余怒未消地哼了一聲,踢開滾落到腳邊的腦袋,沖酈黎敷衍拱手“陛下,這幫賊寇狡猾的很,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還敢自稱良民,著實可恨。”
說完,他瞪了一眼身后幾個作嘔的大臣,鄙夷道“殺幾個賊寇,就能讓一國朝臣吐成這樣諸位大人難不成都是鼠膽嗎”
“嚴彌,你”
有人終于忍不住這樣的羞辱了,沖他怒目而視。
嚴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記下對方的面孔后,便收回了視線。
今日目的已達到,倒也不用再繼續大開殺戒,等日后隨便找個由頭將其抄家流放便是。
倒是陛下今日的表現
嚴彌觀察著酈黎蒼白的臉色,在發現小皇帝看似鎮定,其實瞳孔早已放大渙散后,終于滿意了。
“陛下可是受驚了”他假惺惺地關切道,“瞧我,光想著斬了賊寇為陛下慶賀,倒忘了這茬。”
酈黎緩緩吐出一口氣。
“相國,”他攥緊拳頭,懇切道,“朕覺得,你說得對。”
嚴彌
他腦海里蹦出一個念頭這小皇帝,不會真嚇傻了吧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酈黎繼續說道,語氣憤慨,“這幫賊寇,死到臨頭,居然還敢狡辯冒充良民,著實可惡至極朕一想到他們實則是欺壓百姓的匪賊,就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嚴彌細細地打量著他,半晌,問道“那陛下欲待如何”
“既然人都死了,朕也不好說什么,在宮外隨便找個荒郊野地埋了吧。”酈黎嘆氣道,“但那些真正受苦的百姓,朕還是覺得,需要好好安撫一番。”
嚴彌心下稍定。
原來只是小皇帝動了惻隱之心,這好辦。
“臣會安排此事的,陛下放心。”他隨口道。
酈黎躊躇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對嚴彌說道“撫恤百姓這種事,一般都是國庫出錢吧但是”
他猶豫著,吞吞吐吐道“相國,朕也想為百姓盡綿薄之力,只是擔心錢用不到實處,反叫貪官污吏占了便宜。定遠侯剛除賊歸來,朕本不該因此事勞煩他,但思來想去,朕還是覺得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嚴彌正愁沒借口從皇帝私庫里淘些寶貝來中飽私囊,聞言大喜“陛下真乃圣明之君百姓若是知道陛下一片苦心,也定當感愧無地,報效朝廷”
酈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相國謬贊了。朕不懂這些,還得靠相國和定遠侯幫忙,若是定遠侯傷好了,就叫他進宮來與朕商議此事吧。”
兩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周圍大臣們也紛紛回過神來,跪在地上山呼陛下仁慈,嚴相國大義云云。
宮人們飛快地打掃著刑場,一盆盆清水潑下去,混著鮮血滲入地磚罅隙,十幾具尸首留下的痕跡,很快被清除得了無影蹤。
酈黎還在空氣中聞到了淡淡的香氣,大概是宮人在清水中混了什么香油,用來祛除血腥味。
但聞著這香味,他卻莫名有些反胃。
朝會散去后,照例擺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