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竹揮退四周伺候的宮人,猶豫片刻,還是端著銅盆和毛巾走過來,小聲道“陛下,洗洗手去晦氣吧。”
酈黎像是沒聽到似的,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突然報出一串藥材名來“石蓮肉4錢,蓮須1錢,麥冬2錢”
安竹默默記在心里,待酈黎說完,小心翼翼問道“陛下,這是什么方子”
“安神湯,替朕熬一碗來。”
酈黎呆呆地說完,又呆呆道“還有,再從太醫那兒給朕拿一套金針來。”
雖然他學的不是中醫,但舍友是,當初教了他不少穴位和針灸方面的知識,給別人扎他不敢,自己的話就無所謂了。
安竹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模樣,擔憂道“陛下,真的不需要奴婢叫太醫來為您看看嗎”
酈黎心道他們懂的醫術估計還沒我多,喊什么。
“不需要。”他回過神來,疲憊道,“把盆拿來吧,朕洗把臉。”
他用毛巾沾著水,反復擦拭了幾遍被鮮血濺到的位置,終于恢復了一些精神。
幸好自己是學醫的,酈黎慶幸地想,否則普通人乍一看到剛才那幅血腥畫面,非得嚇暈不可。
“陛下,安神湯好了。”
酈黎接過藥碗,卻沒有立刻喝,而是怔怔地看著碗中自己的倒影。
恍惚間,碗中的倒影漸漸扭曲。
方才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浮現在眼前,但這一次,那張倒在血泊里的陌生面孔,變成了霍琮雙目緊閉的慘白臉龐。
酈黎神情恍惚,喉結滾動了一下。
“陛陛下”
安竹看著突然捧著碗默默流淚的酈黎,立馬慌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您要保重龍體啊”
酈黎愣了一下,飛快用袖子抹去眼淚。
“我”他想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哭,但想到那一幕,心中又傳來一陣刺痛。
嚴彌今天當著他的面,砍了十三個人頭。
大概率,都是京郊普普通通、老實本分生活的百姓。
為什么嚴彌在那種場面下,還能神態自若地笑出聲來
作為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酈黎完全無法理解。
但他更害怕的,是自己幻覺中的畫面成真。
如果今天戴著枷鎖,奄奄一息地跪在他面前的人是霍琮,如果嚴彌隨意踢開的那個腦袋,長著和霍琮一模一樣的臉
酈黎再也無法忍受了,他猛地站起來
“安竹。”
“奴婢在。”
“今日見了血光,叫太醫去相國府上請個平安脈,回來把嚴彌的身體情況完完整整的告訴我,一個字都不許漏,聽到沒”
安竹雖然不明白陛下明明如此痛恨嚴相國,為何還要關心對方的身體,但他一向對于酈黎的話無腦遵從,“奴婢記住了。”
待安竹走后,酈黎獨自坐在宮中,定定地望著遠方沉落的夕陽,直到眼睛發酸,才揉了揉泛紅的眼眶,捻起一枚又一枚金針,插在自己腦袋上。
頂著一腦袋金針,酈黎恨恨地想
自己堂堂醫學生,平時以德服人,真要豁出去了,捅人十八刀都能判輕傷。
他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一個嚴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