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場還很有派頭。
但這樣的人,鄭秋白沒印象,不過,眼下的亂子是他唯一的時機。
他抓過葉靜潭落下的西裝外套裹在身上,又從床前拎起銅鑄的裝飾品,用盡全力敲爛了門鎖。
屋門打開的瞬間,他被屋外零散的傭人發現,有人迸發尖叫,也有人默默低頭裝作什么都沒發現,但余下的保鏢看到鄭秋白,仍是盡職盡責沖他抓了過來。
鄭秋白全身上下,最殘破的就是他可憐的下半身,墜樓傷植入的鋼釘和鐵板使他從復健后就極少跑動,天一冷腿腳便比七八十的老人還不堪,眼下能夠邁腿跑起來,全是求生的欲望。
他老鼠似的躥到樓梯前,赤著腳往樓下跑,分神的余光從樓梯間的縫隙窺見了葉靜潭同那個黑衣男人交談著什么,男人的臉依舊被樓梯擋住,似乎成心不叫他瞧清楚。
葉靜潭聲音跳腳又刺耳“你別做夢了,他不會和你走的你最好可以承擔你這次沖動的后果,我已經報警了”
與此同時,保鏢的吼叫炸在耳畔,“你站住”
鄭秋白一聲不吭扭頭將手里的銅人向后扔了去,卻見追著他的保鏢臉色大變,“鄭先生,快停下小心后面”
鄭秋白納悶他為什么變臉如此之快,繼而凍的失去知覺的腿腳下一空,身后是斜坡般的樓梯,而他整個人囫圇滾了下去,后腦撞在一樓木質樓梯堅硬的拐角,滿是鈍痛。
溫熱的血流了出來,在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灘濃稠的黑褐色液體。
鄭秋白泡在其中,這是唯一使他感到一絲溫暖的東西。
逐漸模糊的視線叫他顧不得看清眼前沖他奔過來、伸出手抱緊他的男人是誰,他只知道他快要死了。
這死法實在是荒唐,叫人很難甘心。
身體的痛楚愈演愈烈,可鄭秋白不甘心就這樣閉上眼,回想這錯誤百出的一生,他從小到大,因為身體,因為出身,因為性格,因為遇人不淑識人不善所遭遇的一切,爭先恐后浮上腦海。
他看到了摸著他的腦袋叫他一定要健康快樂活著的母親,見到指著他鼻子獨斷專橫他一定是個男孩的父親,見到了問他想不想一起生活的葉長流,見到了討厭又排斥他的葉聿風還有與他糾糾纏多年的葉靜潭。
這輩子他大概愧對很多人,但可太對得起葉靜潭了。
他太蠢了。
這份來遲的醒悟實在糟心,鄭秋白不想到死腦子里都是葉靜潭,于是費力晃了晃腦袋。
被血液模糊的視野終于清晰了一些,可到底傷了頭,鄭秋白想睜開眼看清抱緊他的存在,卻只能看清男人身上黑色的羊絨大衣,那張淚水斑駁臉是扭曲的,將要宕機的大腦已經無法成像。
只是,哪怕從前的記憶模糊缺塊,眼前的臉像是被戳破的水墨畫般扭曲,他依舊認出了這哭的不成人樣的男人,這是霍峋。
他想張口叫霍峋收斂點,別把鼻涕泡哭出來,真難過就留著到他葬禮上再哭,省的他死后沒人來燒紙掃墓,卻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連鄭秋白也要流淚了。
耳畔嘈雜的聲音逐漸消失。
最后一瞬,萬籟俱寂,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