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街在成為貧民窟之前曾經也有過一段時間的繁榮,但那時候的景象早就碎裂得找不到蹤跡,連一絲泡影也沒有給現在留下。
江沅清提起快要淹沒腳跟的裙擺,慢悠悠踏入這條污泥遍地的長街,不時拿審視的目光掃視著躺在街上捉著虱子的流浪漢。
陳年的腐臭味和汗味交織在一起,發酵出濃郁的怪味,鼻子稍微一抽動就能讓大腦沉浸在名為上頭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有種嘔吐物拌鯡魚罐頭的酸爽味道,絕了。
侍從抽劍擋住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善意提醒道“像您這樣的貴人踏入這里很容易被盯上,還請您小心跟著我。”
“沒關系,”江沅清側目點了點身后抬著巨大木箱的五個全副武裝的警衛,“再朝里面走一走吧,如果他們為了爭搶食物而產生騷動,你們不要留手。”
被特意抽調來只是為了護送一箱子白面包去貧民窟的警衛們整齊劃一道“是。”
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嘴上倒是很一致。
合在一起的響亮回答聲驚醒了縮在街角打瞌睡的瘦小孩子,他身子一顫,還沒來得及費力睜開眼皮,一股能把人靈魂都吸走的面包香氣就瘋狂地往他鼻子里鉆,勾得他恍惚覺得自己活在夢里。
再一抬頭,一個笑得很溫柔的女人正彎腰將一塊柔軟的白面包遞到他的身前。
“請接受這塊面包,”朦朦朧朧的圣光籠罩在了她的身上,“這是女神的恩賜。”
見他遲遲沒有舉動,凹了半天造型的江沅清溫聲問道“怎么了”
再不說話,她的腰都要彎斷了,能不能體諒一下身嬌體弱的坐班醫生啊
“女,女,女女神,”孩子哆嗦著看她,重復道,“女,女,女女神”
偷偷扶了一把老腰的江沅清微微一笑“是女神的信徒,收下這塊面包吧,還請幫忙告訴大家,這里有免費的食物可以領取。”
一個傻白甜,不,是一個蠢貨貴族大小姐在街里面發放免費白面包的消息展翅飛向了這條街的里里外外。
食物對這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來說吸引力是巨大的,更何況是這輩子都摸不到幾次的白面包,它軟得像是紡織廠里最好的棉花。
可那些惡犬將它們團團包圍,唯一得到它的途徑是從那個皮膚很白的貴族大小姐手上領取。
但是她一人只發一塊呀,這箱子看著這么大,為什么不能多給一點呢
敢伸手搶的已經被那些惡犬打得頭破血流了,還有什么辦法可以多得一些面包呢
“美麗的女神啊,”鼓起勇氣抱著孩子跪倒在江沅清腳底的女人仰頭看著她,滿臉糊著淚,“我家那口子死的早,五個孩子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求您多施舍一點給我吧。”
出乎她的意料,這樣失禮的舉動卻并未得到那位貴族大小姐的拳打腳踢,她只是悲憫地嘆了口氣,又取出一塊面包溫和道“能和我講一講嗎,神明會為此垂下視線的。”
女人咽了咽口水,排在她身后的人逐漸騷動了起來。
得到了想要回應的江沅清微微一彎眼,視線掃到眾人身后一個不起眼的戴著帽子的少年身上。
弓著身子的少年膚色蠟黃、眼窩凹陷,衣衫沾滿油污,就連頭頂的帽子都破爛到只能勉強將他的頭發全部包住的程度。
在江沅清看過去的時候,他正好抬頭,那雙湛藍色的眸子眨了眨,遙遙對著她一點頭之后,身形漸漸隱沒在了人群里。
很好,小織同學你到底還有什么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你們殺手這么卷嗎,這種程度的偽裝還只是略微擅長已經到她差點以為是換了個臉的地步了啊。
要不是她有能在人群中精確找到他的能力,估計他大搖大擺從她身邊經過都不會驚動她。
一個人在明處吸引視線,另一個則是在暗處偷偷調查,這樣雙管齊下的計劃是她早就想好的。
光明正大的跑過去到處問你是不是在祭拜邪神啊,不是被當成神經病叉出去就是得到邪神信徒的一記悶棍,傻子才去做。
但是如果兩個人都狗狗祟祟潛入進來,又很容易驚動一些感官敏銳的人。
所以一個人披上做慈善的皮,搞出大動靜的同時收集雜七雜八的消息,剩下的那個人則是潛去腹地調查,這顯然成了最高效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