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作聲,安靜地拿著我剛打濕過、掛回去的毛巾,仔仔細細地又給我擦了一遍臉的生物,不是媽媽。
“手。”
不是母鯨的這個生物說。
他換上了干毛巾,給狼狽又濕潤的地方擦干。
收效甚微,因為我能感覺到,有新的淚珠在涌現。
給我擦完手,又得回到臉上辛勤勞作。
1806,對我來說是個安全的高度,能夠擋住其他生物的視線。
發現擦干的動作沒什么效果,潛尚保干脆放棄了。
“抱歉,今天在學校就有點不舒服。”他護著我的后腦勺,用溫和卻不容推拒的力道把我往我的臥室送,全程注意沒讓我露臉被見到。
這句話里,主語是我。
這是在向父母解釋。
我不想評價潛尚保是在扯謊。
他只是在我說謊之前,提前圓了圓。
圓得不怎么高明,也是因為我先搞砸了。
“沒這回事。”
面對我毫無誠意的“抱歉、我搞砸了”,潛尚保卻這么回答。
“我吃得多。不會浪費的。”
他怎么連我在擔心剩飯如何處理這種事都能第一時間察覺
“惡心。”
“什么”
“吃別人剩的、惡心。”
潛尚保準備往門口走、為我留空間的動作停住了“你介意的話,我就不吃了。”
“我是說,你應該要覺得、惡心。”我不知道我在說什么了,腦內有無數個聲音在說話,我只能憑直覺選擇最想傳達出去的那一個,“不要吃。”
“求你,不要吃肉。”
“不要吃鯨肉。”
“不要、吃我。”
鯨魚之間,是會互相殘殺的。
所以,我對知道食材來源也欣然入口的母親沒有怨懟。
我也無力指責分享禮物的潛尚保父親。
可至少,至少潛尚保
他不該成為吃掉我的人。
我祈求他,不要變成品嘗我的血肉的人。
潛尚保答應了。
用他的沉默。
用他再一次的蹩腳解釋打發掉父母。
用他關上的房門。
然后他問
“什么意思”
一開始,只是對生物雜志很感興趣。
不常見的愛好。尋常地被取笑了。
單親家庭的孩子是容易拿捏的受氣包。更別提在大家都知道互相家底的地方。
也許我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有點生氣,并且表現了出來。
對方惱羞成怒,開始傳“這個人是超級鯨魚癡”。
“明明是人,還叫什么鯨,這么想當動物嗎。”
再然后,是北海道的小須鯨,一盒200日元都不到的廉價肉。
校園里哪里有做飯的地方。
被逼入口的,是從超市買來的生肉。
在學生的包里放了至少8小時,變質得發臭。
不吃掉不讓走。
不能讓已經夠辛苦了的媽媽擔心。
我是這么想的。
可身體的排斥容不得腦細胞控制。
還沒入嘴,就能當場干嘔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