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接受能力在一定時間內也是有限的。
而在今天的平山堂文會上,信息密度可以說是高度飽和的。
不僅僅有各人之間不停碰撞,而且各種新的觀點、新的理論層出不窮,甚至越出越多。
尤其林泰來居然一口氣說出了四大詩論,哪個不需要各人心里消化
純理論本身就是非常枯燥和極度耗費心神去揣摩理解的,更別說在場的文壇大佬大部分都超過五十歲了,精力上遠不如年輕時候。
所以到了這個時間點,多數人都已經困乏無比,產生了離開的想法了。
聽到林大官人說出“別著急,還沒完”,在場人里心內大都一片哀號。
要是此時眾人的心態,更像是數百年后的中小學生放學前最后一堂課,卻遇到了拖堂老師。
最可怕的是,這個“拖堂老師”還完全沒有結束的兆頭。
關鍵時刻,終于有正直敢言的人站了出來,只見張鳳翼大喝道“林泰來你夠了”
在這一瞬間,張鳳翼成了別人心目中的英雄。
隨后又聽到張鳳翼繼續說“你說你各派全通,我不信”
于是在下一個瞬間,張鳳翼又從英雄變成了臥底
伱張鳳翼這樣說話,不是給林泰來繼續裝逼的機會嗎
張鳳翼無可奈何,給了老朋友們一個含有“稍安勿躁”和“忍辱負重”等深意的眼神。
如果不讓林泰來痛快的裝完,怎么散場
林大官人立刻就著張鳳翼的話說“這兩年我數次往來揚州,有從京口瓜洲渡江,也有從真州偷渡。
下面我就用同樣一個過江的題材,分別以四種詩論的方法,作四首詩。
諸君可以自行對比,便更能理解四種詩論的特征和區別了。”
文壇大佬們看了看門外的軍士,只能再次接受被強行騎臉的命運。
唯有張佳很英明的說了句“只說絕句就可以”
詩歌有長有短,如果你林泰來打算做四首一二百字的長詩,那別人今天還活不活了
林大官人感到很遺憾,但是張佳這個“座師”的面子又不好不賣。
別人都沒有興趣講話了,他們只想熬過這一關,只有林大官人清朗的誦讀聲音響徹平山堂
“第一首,神韻派
揚州西去是真州,
河水清清江水流。
斜日孤帆相次泊,
笛聲遙起暮江樓。”
“第二首,格調派
萬里金波照眼明,
布帆十幅破空行。
長風瞬息過京口,
楚尾吳頭無限情。”
“第三首,肌理派
秋浸空明月一灣,
數椽茅屋枕江關。
微山湖水如磨鏡,
照出江南江北山。”
“第四首,性靈派
邗江春水綠如油,
兩岸依依送客舟。
明秀漸多奇險少,
分明柳色近揚州。”
眾人面面相覷,同一題材還真整出了四首
雖然因為對林泰來的觀感問題,沒人想表達出震撼,但不代表心里沒有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