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次日,首輔申時行正常去上班,但他知道今天肯定不會平靜。
除了申時行之外,其他三位閣老也都坐在中堂,默默無語。
雖然這屆閣老相互之間也有勾心斗角,但對外的時候,還是比較一致的。
在這種時期,如果內閣的牌子砸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昨天雒于仁一封罵皇帝的奏疏捅破了天,今天誰也不知道將會如何收場。
早晨剛過去,就有太監到文淵閣傳旨,皇上召所有閣臣前往毓德宮覲見。
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看不過眼,開口道“外臣這次太過了”
雖說大明朝堂講究一個言路暢通的政治正確,但有一說一,張誠真心認為雒于仁這次確實過線。
萬歷皇帝把酒色財氣疏摔在了地上,有氣無力的罵道“何來惡賊,安敢訕我”
你這樣提議大張旗鼓的廷鞫,是想把雒于仁送上“圣壇”嗎
不多時,眾人各就各位,雒于仁這個當事人也被錦衣衛官校提了進來,東朝房就像變成了一個大舞臺。
飽經風霜的楊天官不覺得會這么簡單,繼續問道“具體是誰指使你”
林泰來看著雒于仁,嘴角噙著笑意,冷靜的說“你這篇奏疏,摹仿了一本煌煌巨著。”
林泰來“哈哈”的大笑了幾聲,然后說“什么情急我只是感到可笑而已”
兩者之間的意思難道不近似據我這個文狀元的專業研究,你應該是將金瓶梅句原意扒了出來,然后用自己的語言重寫了一遍
這樣的例子不止一處,金瓶梅色詞有句是人能寡欲壽長年;而你奏疏有句是成湯不邇,享有遐壽。
萬歷皇帝居然很贊同的說“本該如此”
申首輔本還想堅持息事寧人,但是又想起了林泰來說過那些話,也就算了。
林泰來針鋒相對的答道“這樣一篇摹仿剽竊的奏疏,本來毫無價值可言,卻被廟堂內外一本正經的議論,豈不可笑”
雒于仁回應說“天下人說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不得不說,清流勢力的斗爭技巧確實提高了,就是不直接點名不給借力使力的機會
林泰來分開人群,大步走到雒于仁面前,呵斥道“一派胡言,你有實證么御史有風聞言事之權,但你又不是御史”
又到次日,二十多名官員匯聚在東朝房,有的衙門來的是尚書,有的衙門來的是侍郎,有的人干脆就直接缺席。
翰林院代表林泰來老神在在,站在窗戶邊的通風透氣好位置。
申時行又答道“若將他治罪,正是成全了他。”
只有首輔申時行暗暗嘆口氣,這是不是說明皇帝更懶了連文華殿都懶得過來了
毓德宮距離正宮乾清宮不遠,就在養心殿旁邊。
所以萬歷皇帝這次召見閣臣去毓德宮,確實是挺稀奇的事情。
雖然息事寧人冷處理這個辦法,肯定是最好的應對之道,但皇帝正在氣頭上,不愿意也沒辦法。
但大明時期的養心殿并不是皇帝起居寢宮,只是一座功能性建筑。
雒于仁臉色似乎有種不正常的亢奮,慷慨激昂的答道
真不像電視上你大清的臣子,進乾清門跟去鄰居家串門一樣。
隨后萬歷皇帝派太監給各衙門傳旨,次日在午門外東朝房廷鞫雒于仁。
翰林院代表林泰來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對于經過互聯網大潮洗禮的人來說,這個回答實在太老套了。
楊天官又走形式的問道“可有人指使伱”
雒于仁聲音洪亮的說“是圣人教誨指使我”
奏疏中關于酒色財氣方面的說教,很多地方與金瓶梅四篇詞文義相似”
林泰來答道“我怕有人會牽扯我,所以想去現場盯著。”
內閣干的就是這活,安撫和滅火。申時行上前奏答“雒于仁賣直沽名,陛下不必上他的當。”
沉吟了片刻后,陳學士答道“我確實不想去,但你有資格代表翰林院去么”
聽到這個問題,不少明白內情的人不約而同的看向窗戶邊的翰林院代表。
其他三位閣老齊齊詫異的掃了眼王家屏,你王四這話,與之前內閣商定的口徑并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