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洛夫怔了怔，忽然站起身來，伸手在科馬洛夫頭盔后掰動一個旋鈕。
科馬洛夫一怔，頭盔里馬上響起同事清晰的說話聲。
“科馬洛夫你坐下歇歇吧，救援隊很快就到，你失血是真有點多，連通訊模塊都忘了掰頻道，害的咱倆邊打啞謎邊打仗。”卡雷洛夫語氣擔憂。
“我忘了掰？”科馬洛夫有些懵，“不是你通訊模塊壞了嗎？我還打手勢，你當時也……”
“你那手勢？敲敲自己的通訊模塊擺擺手？我以為你是解釋你的通訊模塊壞了，我哪知道你是在說我的壞了！”克雷洛夫氣喘吁吁坐下，聲音無比疲憊難過，“就剩咱倆了，等救援吧！”
“還有瓦倫緹娜，就剩咱們仨了，我叫她過來。”科馬洛夫開口喊，“瓦倫……”
剛喊一句，他猛地停下，意識到不對勁。
他一直在和瓦倫緹娜用頭盔通信交流，而他這半天頭盔通信一直沒掰開，那之前是怎么和瓦倫緹娜交談的？
“瓦……瓦倫緹娜？”克雷洛夫震驚地站起來，隔著面罩看他，“你認真的嗎科馬洛夫？”
科馬洛夫一陣暈眩，“等會兒，我有點暈……”
“瓦倫緹娜上個月犧牲在礦井里了，忘了嗎？四號月表實驗井……”克雷洛夫抓著他肩膀，“你失血是真嚴重，意識還清醒嗎！”
“什么？”科馬洛夫驚恐。
克雷洛夫扶著他坐下，臉色無比擔憂，“挺住兄弟，盡量讓自己清醒點！仗打完了，別現在稀里糊涂死掉！你看見瓦倫緹娜了？”
“你在說什么鬼話？瓦倫緹娜不一直活的好好的，她跟我一輛車，剛剛就跟我后面，我讓她火力掩護……”
科馬洛夫說到這，腦子突然泛起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疼的他渾身抽搐起來。
疼的這一下很邪門，不像是眼睛在疼，像腦海里有什么東西正要破開繭衣。
“剛剛她一直在你身邊嗎？”
“對啊……她還給我打藥、幫我開應急燈、解安全帶……”
“別開這種玩笑兄弟。”克雷洛夫語氣一陣害怕。
“是你別開玩笑！”
“聽著兄弟，清醒一點，跟著我的思路走，你現在失血嚴重，可能大腦也有些缺血，剛剛戰斗時你靠激素和宇航服里的藥物支撐，現在藥勁兒快過去了，如果你不保持清醒，身體可能會急劇惡化，堅持到救援隊過來好嗎，堅持幾分鐘就行！”克雷洛夫嚴肅地大聲說。
“你好好回憶一下，上個月四號月表實驗井，本來該你在井下值班，但你吃地球送來的家鄉菜吃壞了肚子，你說你要竄稀，瓦倫緹娜就跟你換班了，結果她剛到井下沒五分鐘，礦機爆炸引發塌方，她被埋在井下了，遺體現在還沒挖出來！”
“我知道你非常難受，你心理上無法接受，記得我是什么身份嗎？我一是隨軍牧師，同時我也是心理輔導，我有心理學學位！瓦倫緹娜的死觸發了你的心理防御機制！”
“心理防御機制里面，最原始最簡單的一種就是否認，常見的案例包括什么？精神病人不相信自己有精神病，癌癥患者不相信自己有癌癥，妻子不相信丈夫突然意外身亡！你現在不相信你的未婚妻犧牲了，你的心理在否認，以此逃脫痛苦，但不要這樣，保持清醒！”
“如果是平時，我不會這么直接指出真相，因為可能會導致你走向其他的心理防御機制！但現在沒時間慢慢疏導你了，你失血過多接近瀕死狀態，大腦會有復雜的改變，如果你現在不醒悟過來，等救援隊趕到，你脫離生命危險醒來之后，記憶認知都會混亂，你很可能出現更大的精神問題！”
“不……不可能啊？”科馬洛夫渾身發冷地顫抖，意識再度模糊，強打精神讓自己清醒些，“她還給我打藥、幫我開應急燈、解安全帶……”
“是你幻想出來的！是你自己給自己打的藥！你自己開的應急燈！你自己解的安全帶！但你幻想是她幫你做的！”克雷洛夫大聲喊，“你說她一直跟著你？我只看到了你一個人！沒有任何人跟著你！”
“我……我……”科馬洛夫忽然嚎啕大哭，但沒勁兒哭的很大聲了，眼前一陣陣發黑，“我想起來了，她……她上個月真的死了……”
“別哭兄弟，別哭！節省體力！”克雷洛夫抱住他，“振作！振作起來！你還要帶著她的遺體回地球安葬！你不能死在這！保持清醒！還記得你哭過一個星期嗎？該流的眼淚你都流完了！”
“但是……但是我剛剛真看到她了，不是幻覺，她的臉就出現在我面前……真的不是幻覺，我分得清什么是幻覺什么是真的……”科馬洛夫啜泣，“我是不是真的見到她了？我的意思是，她的靈魂？不都說將死之人會看到死去親朋好友的靈魂嗎？她是來救我的，沒有她，我現在死在車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