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好恨,沫沫也好開心。”
“沫沫恨著主人,沫沫也愛著主人。”
“沫沫的一切痛苦是主人,沫沫的一切快樂也是主人。”
“沫沫會跟隨主人一起活著,沫沫會跟隨主人一起死去。”
“沫沫跟主人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終于,癡語般的呢喃抵達了尾聲。
她緩緩閉上眼睛,稍稍前傾靠向近在遲尺的胸膛,在將觸未觸之際停了下來。
近乎貪婪般地深深吸氣,似乎要把面前男人的氣息吸入血液、吸入心底、吸入神魂深處,深藏在肌體每一處角落中,猶如墳墓般永遠埋葬。
閉合的眼瞼中卻滾出兩滴淚珠,沿著潔白如玉的俏麗線條緩緩流淌,掛在腮邊在臘月深夜中迅速變得冰冷。
猶如少女曾經滾燙的心。
終于,一只修長大手緩緩抬起,輕輕拭去冰冷的淚珠,感受著淚珠冰涼的溫度。
“沫沫。”
極低一聲輕喚如同纏綿低語,顧淮緩緩閉上眼睛,低垂的眼瞼隔絕了世間的光,也隔絕世間的憐憫。
他呢喃著道,“動手吧。”
呼
雪白劍袍忽然鼓蕩起來,袍擺邊緣如狂風中的柳枝劇烈擺動,咔地一聲輕響,紅瑪瑙發箍崩裂掉落,烏黑長發飄散開來仿佛盛開的死亡之花。
姜沫依然沒有睜眼,淚水依然在流淌,眉心中卻冒出一點仿佛來自冥府的碧綠幽光。
近乎靠在他懷里,如此近的距離。
斷春水只需引出意海就能穿透他滾熱的胸膛,從此世間一切痛苦、一切磨難、乃至一切快樂都將在此終結。
然而,那一點綠光遲遲不動,仿佛意念牽引本命劍是世間最難的事。
淚水卻流淌的更快了。
一滴滴晶瑩淚珠從腮邊掉落,滴在胸前留下淡淡痕跡,一聲聲壓抑到極處的嗚咽在深夜下幾不可聞,卻讓夜晚寒風也跟著哭泣起來。
“來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從漆黑如墨的天上飄下來,讓矯健身姿微微顫抖。
“一劍,只需要一劍,一切就都了結了。”
顧淮閉著眼深深吸氣,似乎要為這人間的氣息畫上一個句號。
終于。
姜沫哭出聲來。
聲音不大,淡淡的,輕輕的,如寒風吹落最后一片枯葉時的嗚鳴,如雪人融化坍塌時的嘆息,如花朵告別枝椏時的乞求,如朱顏辭鏡時的期艾。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里婆娑的光已讓她看不清面前的男人,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手,依然牽著手。
只是那只小手似乎牽著難以承受的沉重,顫抖地如同風中的葉。
顧淮睜開眼,輕輕松開顫抖的小手。
沒有說話。
沒有說出“本官顧淮”。
只默默看著她,臉上帶著夢魘般的笑,仿佛看著最熟悉的陌生人。
終于,斷春水完全顯現,碧綠斷劍橫亙在兩人眉心之間好像一道橋。
“來吧,很簡單的。”顧淮低聲說道,“就像你練劍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