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力量是不均勻的,爆發式地由某個中心點向外擴散。無論器皿、桌椅還是墻體,非同步轉化使物體各部位所處的狀態不同,它們是打進碗里的生蛋,被狂亂地攪拌打勻,逐漸脫節崩壞。
庫普親眼看著墻面縫隙被波動的皺襞吞沒,玻璃容器的長頸似活蛇扭動,靠近中心區域的木門如布簾在無風的風暴中鼓起又皺縮,金屬門把溶解在木紋內拉長成銅色的游絲。
無以名狀的場景釋放出他所熟悉的氣息,白光蠕行之物、山道上浮面和句僂甲殼怪人帶來的,另一個世界特有的詭譎氣息。
腰后的傷疤隱隱作痛,這讓他想起那把匕首是如何伴隨著這種氣息出現在他身后的,當這個現象被放大無數倍、具現在眼前,無需學習與解釋,便能領悟其中原理快速浸入另一個世界,再重新回到現世。
現在,雙目所見證的一切,正是類似的速度,但又有所不同。
所有可怕的情景在幾秒內發生,又迅速地平息。庫普做好心理準備,壯著膽子撞開扭曲的木門,脆化的金屬絲和卷曲須狀的石頭讓肩膀的疼痛更上一籌。
事故的中心,所有人造物早已完全分辨不出原來形狀,被卷入塑形為固化的漩渦,互相融合滲透,在破窗照進的月光下顯出污水上油膜衍射那樣的極豐富繁雜且令人發自內心地排斥的色彩。
一枝前天被移植來改善環境的窗臺盆栽,根部還扎在半個橢球狀花盆里,莖干纖維被織入木框和螺旋的巖石,閃爍透明玻璃碎微光的異形葉片從不知原身的混亂漣漪上掛下。
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一個人被卷入其中會發生什么。若就此死去都是件幸事,好過見識身體被打亂、卻與這株植物一樣似乎仍具備某種生命。
在混亂扭曲的核心,他看到了一個凝固的身影。
那個身影依舊保持著人形,支配身體的精神好像暫時耗盡了全力,讓動作停留在了警戒態、左手空抓袖管中某物的那一刻。
這讓庫普心中稍定。不是最糟糕的情況,不管發生了什么,至少克拉夫特沒被波及。
他小步接近,繞扭曲橫空的物質,試圖把克拉夫特從里面搬到安全區域,遠離那個多生角刺的混亂漩渦。
喃喃低語在耳邊響起,庫普仔細辨識才聽清了那是從克拉夫特口中流出的寥寥數詞:
“我明白了”
輾轉反則、虛實難辨的噩夢中,克拉夫特終于領悟到了自身思維所能解釋的部分。
那些夢境,有限空間里逼迫而來的深層存在,在三維空間上難以躲避的局限空間、視覺使用不便的昏暗情境,無一不在逼迫著潛意識動用現世所沒有的手段。
非凡記憶、精神感官、層面穿梭,在一次次使用中固化入意識認知、神經條件反射,由“非我”轉化為“我”。
來自奪面者的傷痕不是病因,而是誘因,在每次擁抱深層饋贈的累積上推了一把,加深了聯系。
精神早已被改造,主觀意識對使用全新感官給予默許,當然不會認為深層“同類”的一點刮擦是需要清理消毒的“非我”,這就是所謂“遺忘”的本質。
下沉和上浮的速度在加快,但始終需要穩定環境、發動時間,也永遠不可能趕上真正的深層生物那樣自如來往,甚至不如轉化大半的句僂怪人水平。
那種庫普描述中當面消失、背后閃現的能力,克拉夫特需要十倍以上的時間才能分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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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深層聯系日益深入的精神與完全是現世造物的肉體混搭,倒逼加快進程。噩夢越是頻繁地誘出使用深層相關能力,聯系越深,反向又促進了精神產生更多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