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天色慢慢亮起來,史如意跟在溫媽媽后頭,頂著寒風來到大廚房,她冷得哆哆嗦嗦的,嘴角呼出的熱氣都成了白煙。
溫媽媽趕緊加了柴,把爐子的火生起來,讓如意靠過來烘手。
這大廚房統共有兩個管事娘子,溫媽媽手藝精細些,專門負責主子們的吃食。還有個沈婆子,專管下人們的吃食,這會都快卯時了還不見人影。
沈婆子向來和溫媽媽不對付。
沈婆子是已故的云府老太君留下來的人,總是仗著資歷倚老賣老,有什么臟活累活輪不著她,但若是聽聞哪里有什么好處,那腿腳跑得比誰都快。
溫媽媽被提成管事娘子后,沈婆子對她們母女倆更是沒什么好臉色。
想來也知道,能伺候太太老爺的吃食,誰愿意去做下人的飯,單是那上面發的賞錢就讓人眼紅。
溫媽媽性子和善,即使碰上沈婆子明里暗里的嘲諷,她笑笑也就過了,還勸史如意不要跟沈婆子計較,畢竟大家都在大廚房做工,抬頭不見低頭見。
“沈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多讓著她些,就算鬧到太太那里,太太也難做。”
史如意憤憤不平,“娘,那就由著那老婆子欺負我們”
溫媽媽只是笑,“說兩句酸話罷了,哪里說得上欺負。如意,以前的日子才叫苦啊娘苦怕了,娘是真心覺得現在的日子好。”
史如意便住了嘴,許是因為穿越的緣故,她還在喝奶的時候就已經能記事了。
那時她那身為家庭頂梁柱的爹出事,溫媽媽抱著剛滿三個月的她,每天早上起床枕巾都是濕的,直到后來太太發話,讓溫媽媽去廚房學幫工,她才抹了眼淚慢慢振作起來。
溫媽媽人勤快,心細,又是太太帶來的陪房,廚藝學得有幾分模樣后,太太便提拔她做了管事娘子。
云家是世代的官宦世家,云老爺在知州的位子上干了多年,人長得清瘦,口味也吃得清淡,太太自然也跟著老爺的口味走。
“如意,幫娘洗兩個胡蘿卜,切了絲先備著。”
溫媽媽忙著看顧鍋里細細熬著的百合杏仁粥,手底還炒著送粥的幾樣小菜,便叫史如意先預備上炸春卷的餡。
炸春卷這菜不難做,主要是準備工作繁瑣。
先把豆芽菜洗凈了,韭菜切段,胡蘿卜、香干并里脊肉細細切了絲,用配料先腌制一段時間,翻炒后裹上餅皮,入油鍋炸至金黃。
一口咬下去皮薄酥脆,餡心香軟,果蔬的鮮味和肉沫的香味渾然一體,史如意一餐能吃六個。
聽到“炸春卷”的名字,史如意便干勁十足,她用桶從井里接了水,卷起棉襖的袖子正要洗菜,就被旁里伸出來的一只手止住了。
“如意,把菜放著吧,我來洗。”
史如意轉過頭,看見香菱放大的笑臉。
她朝史如意擠擠眼睛,拼命暗示,“昨晚老爺和太太沒用完的羊肉湯,還在銅鍋里凍著呢嘿嘿,我可想念你做的羊湯面了。”
香菱是云府從外頭人牙子手里買下的丫鬟,今年虛歲已經十四了。聽聞是家窮孩子多,不得不賣身給人牙子,同批人中只她運氣好進了云府,從此混上鐵飯碗不說,有了余錢還能貼補家里。
香菱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平民老百姓,豆飯藿羹,能填飽肚子就很好了。
她被分到溫媽媽手下做事,香菱進來的那天,府里招待客人,恰巧買了只鮮嫩的小羊羔,史如意便把這剔下的羊骨砸碎了熬湯,灑上香菜,給她簡單做了碗面,以示歡迎。
香菱剛吃完第一口就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