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婆子望著自個孫女走進院子,眼里投出慈愛的光。
程媽媽偷瞄沈婆子的臉色,裝作不經意地問起。
“這眼瞅著就快過年,也不知道大少爺什么時候才放假回府來”
大少爺云璋,剛滿十四就被老爺太太送到嵩陽書院念書,一年就只寒暑回來兩趟。
書院治學嚴格,是不讓帶丫鬟陪讀的,只許每人帶一個隨身小廝,怕影響學子念書。
大少爺自幼學習刻苦,沒辜負老爺太太的期待,十八歲那年便考過院試。太太曾氏早早給他說好了親,訂婚的人家是翰林院侍讀學士的嫡女,認真論起來倒是云府高攀了。
不過自古高娶低嫁,人家更看重姑爺人品性子,只等過兩年參加完秋闈便成親。
如果想往大少爺院子里塞人,就要趕著新婦進來前的這兩年了,府里不知道多少丫環婆子伺機意動。
程媽媽自個兒也有一個閨女,小名喚作丁香的。
她腦子里轉的念頭跟沈婆子一樣,就想讓大少爺把丁香收了當通房丫鬟,自己也跟著享福。
可惜被沈婆子搶了先機,早早地去求了老太君。而程媽媽雖然身為曾氏陪房,男人還在外頭管著曾氏的嫁妝鋪子,但她也是萬萬不敢到曾氏面前去提這話的。
若是讓曾氏發現他們有這份心思,膽敢把手伸到大少爺的房里,輕則打板重則發賣,毫不容情。
去年被趕出府的張媽媽就是頂好的例子。
程媽媽著急,沈婆子可一點不急。
大少爺婚前是要試房里人的,院子里現在伺候的兩個大丫鬟,一個是她家杏果,一個是從外面牙婆子那兒買來的。
論出身論樣貌,哪一樣不被她家杏果比下去
當務之急,就是要守住這大丫環的位子,不讓旁人撬走。
程媽媽旁敲側擊的打聽,沈婆子只當沒聽到,她咳嗽一聲,臉褶子上堆出假惺惺的笑。
“主子們的事,誰知道呢。杏果家來那么早,我得看看去,先走了。”
說完拍拍身上的灰,跟著杏果前后腳進屋了。
程媽媽臉色一陣扭曲,等沈婆子一走,她立刻往旁邊地上“啐”地一口,面上露出怨毒的神色。
“死老婆子,想的倒是美事,也要看能不能成啊。”
大少爺身邊伺候的人就這么多,她得想法子,讓丁香把這杏果擠下去。不然就算頂了另個丫頭,曾氏多半也是會選杏果做通房的。
沈婆子回屋掩上門。
“我的乖杏兒,怎么今個兒這么早就回了”
杏果把提的食盒放到桌上,掀開盒蓋,興高采烈地招呼沈婆子。
“婆婆,你快過來。你不在廚房不曉得,今個兒史如意又弄了新鮮吃食,叫什么珍珠粉圓,專門做給主子們配牛乳飲的。
我好不容易才從她們手里摳到一碗,這不,特意帶回來跟你一起吃。”
杏果揚起臉,臉上滿是“我孝順吧”、“快夸夸我”的得意。
沈婆子一聽那母女倆的名字便頭痛,她望著杏果沒心沒肺的笑臉,心中又生起那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恨不得扭頭就回炕上躺下。
“杏兒,你別老往那史如意跟前湊,她們母女倆都不是什么好貨。
等下你被賣了還幫別人數錢。”
沈婆子試圖點醒她。
杏果已經拿起調羹開吃了,她睜大眼睛,嘴里還嚼著芋圓、蜜豆和蓮子,說起話來模模糊糊的。
“婆婆,明明是我白吃白喝她們的,她們吃虧,怎么可能是我被賣呢”
自己的孫女,再蠢也是親生的。
沈婆子強扯出一個笑容,苦口婆心地跟她解釋。
“你不曉得這其中的利害,只要這溫婆娘繼續做管事娘子一天,管著主子的吃食,你婆婆我就只能煮丫鬟婆子的飯,永遠出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