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果提著她們家那個搖搖欲墜的食盒,回到下人院時,沈婆子正倚著門框,和住隔壁的程媽媽碎嘴。
“恰巧那溫婆娘不在,她那丫頭鬼精鬼精的,不知煮了碗啥粥,滿屋子的香。
這不,把太太和二少爺都籠住了。”
沈婆子煮熟的蝦仁餛飩飛了,氣得她那叫一個痛心疾首。
假如真讓史如意那鬼丫頭騙了二少爺的歡心,那溫媽媽的位子就更穩了,哪年哪月才輪得到她
程媽媽聽了這話,眼珠一轉。
她看看左右無人,用巾帕掩住嘴,低了聲音對沈婆子道“哎,我聽我家那口子說,近來外面有人使那種西域傳來的香料,混在酒食里人吃一遍就上癮。
但就是對人身子不好,很多店家都偷著用。”
沈婆子聽得眼睛越睜越大,聽到最后,她猛地一拍大腿。
“是了是了,挨你說準了。那死丫頭肯定是往粥里放那什么勞什子香料了,不然怎地會這么香”
沈婆子激動得在院子里走來走去,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她抬眼看程媽媽。
“你說溫婆娘會把這香料往哪藏
大廚房定是不敢放的要不,我改天趁她們不在,翻她們屋子去”
程媽媽捂著胸口聽沈婆子大聲嚷嚷,聽得她心驚膽戰的,連連擺手。
“哎哎,你小點聲,可別讓人聽著。”
程媽媽看沈婆子這般怨氣沖天,就知她的話被聽進去了,這時再火上澆油,可能自己都得連累進去,便假意給沈婆子潑冷水。
“我看吶,這事也說不準,二少爺本就生著病,體虛著呢,溫媽媽哪敢跟她女兒放這個
怕不是被太太知道了,打板子都得打死。”
沈婆子卻已在心里下定論了。
這史如意才幾歲,身子還不夠灶臺高,做吃食難不成比她們這些做了半輩子的人還好
打死她她都不相信。
定是看那溫婆娘沒回來,那丫頭著急慌了,怕自己頂掉她親娘的位子,偷偷給粥里下猛料,好把自己那碗餛飩比下去。
改天被她捉著了,定要扭到太太跟前告發她們去。
沈婆子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但她這回緩過神了,知道這翻人屋子的事要偷偷地干,跟誰都不興說。
“你說的有理,這溫婆娘慣是膽小怕事的,風吹耗子爬都害怕,她哪敢做這事。”
程媽媽聽見沈婆子這么不咸不淡地回她,眼里閃過幾分失望。
莫不是她這冷水潑得太多,沈婆子不信了
她正要找補幾句,就見杏果一扭一扭,遠遠地拎著食盒返家來。
杏果身上穿了件嫩粉的襖,頭上插了朵同色的絹花,鼻尖一點含情痣,身段已是初初長開了。
程媽媽于是便咽下到嘴邊的話,另起了一個話頭。
“你家杏果倒是長得越來越好,像個大姑娘了”
提起杏果,沈婆子臉上灰暗的神色瞬間一掃而空,程媽媽這話說得她心里舒坦。
可不是嗎合府上下的丫頭,有哪個比得上她家杏果出挑。
當年杏果才十一歲,她腆著老臉去求了云老太君,把杏果放到大少爺的院子里當茶水丫頭。
杏果爹媽嘴上不敢說,背地里定是怪她狠心的,那么小就送孫女進去給人使喚。
殊不知能進少爺的院子里做活計,將來的前途是再好不過的。
有這陪伴長久的情分在,若是被大少爺看中收了通房,成婚后抬成姨娘那直接搖身一變成主子了。
日后都是別人給她端茶倒水。
杏果長得又好,在沈婆子看來,她日后被大少爺收去做房里人,那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