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咯吱....”
踏雪臨淵,當天罰掀起的磅礴雪霧逐漸塵埃落定,容納父輩二人的亭臺不復,空余那巨大黑淵,身體殘缺的青年步步淌血,來到這上一代恩怨的終結之地。
在余波下受損的軀體被死亡的規則不斷修復,許元靜靜的看著下方黑寂,腦中莫名想起了最初的那座山。
天門山,
那座高聳入云的大炎第一峰。
世間都以為其上那可怖的空洞是由天門劍仙搏命斬出的一劍所至,
如今看來,
天門劍仙確實斬出了一劍,
可這一劍依舊不敵上天,讓他連帶著自己的劍招湮滅在了天罰之下。
如出一轍的偉力。
將曾經天山化作天門山。
將如今的皇陵化作皇淵。
將這三位能夠威脅上天之人一并湮滅的偉力......
“呼.......”
呼出的熱氣化作白霧消散。
許元緩緩俯下了身子坐在了靠著深淵坐在雪地,仰望著那巨目消散的天穹,眼瞳透著一絲迷茫。
天罰降臨之后,穹頂的天目便消散了,連帶消散的還有其下二人的氣息。
父輩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舊忠于了他們之間的理想,大炎帝君也終究沒有向著自己的同袍揮刀,可這個故事的結局依舊以悲劇來書寫了結尾。
因為外人干預。
因為他們過去種下的因。
許元感覺此刻自己的心很亂,亂到無法思考。
珍視之人又一次死在了他面前,
他也又一次無能為力。
甚至比起上一次,這次的他連幫忙都做不到。
許元覺得自己應當替那位父親做點什么。
比如殺一兩個人泄憤。
但問題是他該找誰?
上一次李君武死在自己面前,他將一切問題、一切的仇恨簡單明了的歸咎在了溫忻韞身上,而這一次他又該怪誰,或者說應當找誰復仇?
那位上天?
不過比起上天,
他似乎更應當去找那一箭的主人。
由于李耀玄的停滯,他的父親并未徹底突破圣人之上,那道天罰本不應降臨,那股偉力之所以下落完全是因為帝安射來的那一箭。
可問題是李昭淵沒有能夠了解‘上天’的修為,更不會具備引爆天罰的情報與手段。
也就是說,李昭淵大概率是與人合作,而考慮其的過往,與他合作之人大概率是溫忻韞這個為了伐天而密謀千載的女人。
....又有這個女人。
剛以黑鱗鐵騎馬踏了江南,對方便以遞刀的形式斬除了皇相。
棘手之感一閃而過,思緒便已然繼續。
再往深處想一些,已然故去的大炎帝君應當也有份。
雖然這個男人在臨終之際選擇了最初的自己,但如今的李昭淵與李耀玄這位大炎帝君的培養方式脫不開關系....
念至此處,許元緩緩垂下了眼簾,用力的按壓著眉心,想要壓下心底繁蕪激蕩的情緒。
這一刻,他很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個愣頭青,一個能將無數復雜事物歸咎為簡單仇恨的愣頭青,然后找一個人出來殺掉完成復仇,但許元終究還是做不到。
他很清楚身邊之人的故去根本不是單一一人能夠決定,這是立場大勢洪流下必然的偶然,不解決這場大勢的征伐,縱使簡單粗暴的復了仇,也會有第三個第四個至親之人死在他的面前。
“...這就是大勢難為的感覺么。”
許元咬了咬干燥的唇角,輕輕呼出一口熱氣化作白霧消散,望著眼前這座皇淵,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縷從中飄散而出的光點。
每逢圣人身死,匯聚于身的圣源會化作養料回補天地,那深淵之下的尸身亦是如此,他們化作無數的星光伴隨著雪霧飄散而出,悄然散入了其深愛一生的土地.....
天地寂靜,
盯著這佐證皇相理想的星光看了許久,久到周身覆雪,長發染白,許元才輕笑著將這星光握緊崩散:
“抱歉了...”
隨著歉意的低喃,許元起身拍去身上雪漬,最后回望了一眼腳下,便轉身看向了帝安:
“...我大概這輩子都做不到你們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