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相視一笑,并沒說太多話。
等他從洗手間出來,看見原本周淮安站著的地方,多了個黑色錢包。
服務員撿了起來,禮貌問他,是不是他的錢包。
看上去是個無名雜牌,邊角起皮,年代悠久。服務員打開錢包,里面放著張合照。年輕男女,笑容甜蜜。
陳疆冊說不是后,慢慢悠悠地往包廂走,唇角彎折著譏誚的諷笑。
包廂門打開,周淮安慌亂地出來,與陳疆冊擦肩而過。
周淮安手都在抖,表情卻是恰到好處的感激微笑“是我的錢包,謝謝了。”
陳疆冊投遞過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場戲。
他收回輕飄飄的視線,推開包廂門的手,手腕青筋迸發,像是下一秒血管就要炸開。
陳疆冊耗了近一個月,屢屢說服自己忘記那晚發生的一切,但和周淮安由于工作,頻頻見面。關于那晚的回憶,隨即甚囂塵上。
他沒回答旁羨的問題,而是問他“阮霧最近在忙什么”
也是這個時候陳疆冊意識到,沒有旁羨,他和阮霧就會快速地從彼此的世界里抽離出來。
旁羨說“還能忙什么上學唄,有事沒事和季司音待在一塊兒,季司音成天帶她吃喝玩樂,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小打小鬧。你說她跟在你身邊多有意思,你還能帶她見點大人物,他們學校的校長你不是挺熟的嗎”
遲徑庭搭腔“能不熟嗎校長女兒追了他好一陣來著。”
陳疆冊都快記不起這事兒了,語調閑閑地“是嗎”
遲徑庭“你高中的時候,隔壁班班花,叫什么來著我忘了,但她那雙腿是真的漂亮,天天跑咱們班來找你,一雙大長腿就在我眼前晃啊晃的,白嫩嫩的,晃的我都春心蕩漾了。”
旁羨樂了“那你上啊。”
“人家看不上我。”
“我要是女的,在疆冊哥和你之間,也選疆冊哥。”
“你小子”
“你太渣了,你有未婚妻還和別的女的摟摟抱抱。”旁羨話講得很不客氣。
遲徑庭叼著根煙,笑得不懷好意“是,我渣,你疆冊哥不渣。都被阮霧打入冷宮了,還很有貞操,看都不看女的一眼。”
陳疆冊深深看他一眼,心里涌起一陣煩躁。
旁羨捉摸不透陳疆冊的心思,這些年他身邊的女的換了又換,像是有保質期的商品,基本都沒超過一個月。唯獨阮霧,一轉眼,半年多了。
他和季司音的賭注,即便他壓得是不超過一年,但旁羨是存了私心的。
他想,或許浪子也會泊岸,或許阮霧就是讓陳疆冊停下來的理由。
思索稍許,遲徑庭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說“天氣預報說明天下雪,季司音也不知怎么想的,非得拉著阮霧去天竺寺。天竺寺是求什么的”
遲徑庭是南城本地人,對各大寺廟了解得透徹。
“求姻緣的。”他瞥了眼陳疆冊,謔笑,“完了,阮霧要和佛祖祈愿,讓佛祖給她找下一個男朋友了。”
陳疆冊幽幽回望他一眼,眼里的笑,盡是森森寒氣。
后半場的活動更加活色生香,陳疆冊忽覺無比地疲倦,提早退場。
身后遲徑庭用很欠揍的語調調侃他“我明天去你家門口看看,是不是掛了貞節牌坊。”
陳疆冊一口氣憋在胸腔里,不上不下,沒地兒撒。
司機送他回家后,被告知下班,悄然退場。
陳疆冊在車里坐了不知多久,隔著車窗,面無表情地盯著庭院里的楸樹。
蓊郁茂盛的樹,如今只剩光禿禿的枝干。
夏日時綠葉葳蕤,傭人日日悉心照料,挨過一個秋,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
和阮霧一樣,對她有一百分的好又如何,只要有一件事讓她不順心,她就能全盤否認。
怎么就這么沒良心
陳疆冊推開車門,寒風呼嘯進他的嗓子眼里,吹得他渾身發麻,他抬腳踹了踹楸樹。軀干微微顫了顫,在冬夜里依然昂揚挺拔。
怎么就看上這么個人
冷風把他吹得神志不清了,陳疆冊回身進車里,踩下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