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長,星垂平野,萬物無聲。
這一夜對于謝府來說卻太短,諸般事宜繁瑣復雜,不容有失,只夠剛剛在第一縷陽光出現之前,將一切安排妥當。
謝晏兮最后一絲困意都被驅散,他沉默望著屋頂,心道什么是應卦,師父又究竟起了什么卦。
可他當初不聽,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命運被虛無的卦象左右,而今的好奇,也的確何嘗不是一種應卦。
他雖然也是卜師,卻又反過來不信卦象,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矛盾,也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應卦。
滿庭治療過后,傷口的痛感平緩了許多,那種比平日更盛的灼燒之意終于降下去了許多,雖然效果比之凝辛夷觸碰他的時候還差很多,卻也足夠讓他的心緒寧靜下來。
他原本只是想要向凝辛夷要一樣東西的。
可如今,他的目的卻又多了一點。
至少,他要搞清楚,為什么他體內紊亂不堪、灼傷了他這許多年的清之氣,唯獨在觸碰到她的時候,能夠得到一絲平靜。
他看天色,看院落墻外浮現的燈明隱隱綽綽,終是道“把窗戶打開吧。”
滿庭下意識抬頭。
師兄喜靜,不喜吵鬧,尤其在這樣的夜里,他要明燈,也要絕對的安靜。
但師兄說了,他便起身推窗。
貼在窗戶外的那一張隔音符自然也隨之剝落,被夜風吹起,窗外的人聲嘈雜隨著那一股撲面而來的風一并被卷入室內,盈了滿耳。
極靜到極喧囂,不過一推窗。
便如他們彼時,清修與人世間,不過一下山。
如若元勘在此,定然耐不住性子,要問師兄明日便是大婚之夜,今日難道沒有什么想說的,想做的,順便再替師兄暢想一下凝小姐作新娘子打扮會有多美貌。
可滿庭不言不語,窗外的喧囂,便也只停在窗外。
謝晏兮自己卻倏而想,她此刻在干什么
凝辛夷也在聽滿府忙碌。
有點吵,卻因為隔著一段距離,而顯得這樣的吵鬧恰到好處,能夠讓她聽到人間。
白沙堤的事情雖然看似已經告一段落,給了她許多方向對她來說,卻依然疑點重重。
她依然不知虛芥影魅的來歷,幕后之人是誰,又是什么來歷,目的幾何。
反而是最后提劍刺殺之人的那柄無色之劍,她卻覺得有點眼熟,只是暫時沒有想起來在哪里見過。
是哪里呢
凝辛夷按了按額角,沒有放任自己再去回憶,她這兩天消耗頗多,至少也要等應付完明日。
和謝晏兮確定了這樁婚事確是彼此都有所保留和利用后,她卻反而多了幾分莫名的忐忑,像是之前意圖劈開一切的那一腔孤勇,反而因為謝晏兮替她攔住的那一劍而消弭了一分。
她本來對謝家大公子毫無興趣的。
在她心里,這個人,本應是她的姐夫,即便按照她上一世的記憶,她最終也還是嫁給了這個人,但她這不是雖然想起來了一點,但沒想起來更多嗎。
這一場替嫁,本質上對她來說,還是一場嫁姐夫。
從世俗意義上來說,怪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