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巨浪一樣毫無防備打了沈時曄一頭一臉。沈時曄忍無可忍,低頭看了一眼,她察覺到他目光,突然微微仰起臉,抬眼和他對視。
甜膩的水聲,像小鹿在淺草河灘邊進食,吃一口草,飲一口河水,空氣里彌漫著植物汁液的濃郁氣味。
小鹿眼尾上挑風情嫵媚,誰笑她青澀她不但是會,她可太會了。
但她不知道,她已經狠狠地踐踏了男人的底線。
沈時曄是極致的完美主義,極端地自控。
過去,他輝灰雀在光禿禿的樹杈上跳來跳去,歪頭看著地上孤身一人的女孩子。
到了校園邊緣一排紅磚尖頂的別墅,顧影剛打開門栓,聶西澤養的金毛就咬著玩具噠噠跑到面前,她蹲下來揉揉小狗的頭毛,“好孩子。”
窗前的百合花很久沒有換水,已經枯了。書桌臺面鋪滿紙和筆,旁邊還有一支新開封的酒,已經喝到見底,煙灰缸里一茬一茬的煙灰還有余燼,他顯然剛剛熬完一個大夜。
在他們鬧翻之前,只要聶西澤人在劍橋,顧影每天早晨都會來他家,做飯、喂狗、養花,等聶西澤醒來后,一起開車去實驗室,聽他嘲諷同事里的那些酒囊飯袋,講一些很刻薄的笑話。
一起淋過劍橋的雨,看過康河的碧波,照過英倫三島少有的暖陽。
那時候,她不知道這些記憶有一天也會褪色。
樓上臥室安靜異常,連腳步都有回音。室內暗紅的窗簾半垂,他躺在黑色的床單被罩里面,一只手臂搭在眼前。
顧影以為他已經睡著,輕手輕腳拉上窗簾。背后的人動了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和一聲不快的質問,“你來干什么。”
聶西澤半撐起身,眼底青黑,頭發頹唐地耷拉著,像有一段時間沒有修剪過了。這不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少年天才的聶二公子。
顧影心底泛過一絲絲的鈍痛,這讓她怎么講接下來的話
她把手里的熱牛奶放在床頭,深呼吸幾次才能開口,“聶老師,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聶西澤一言不發,長長的發絲陰郁地蓋住眉眼。顧影沒被他的冷漠擊退,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不會記得的。那時候我還在讀本科,你到我們學校來做講座,系主任說你是中國人,讓我給你泡老樹普洱。我研究了很久怎么泡好一壺茶,端到你面前,你說你更習慣一邊講課一邊喝五刀一支的燒酒。”
她在床邊半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那天我一直記得很清楚,但你一定不會記得一個給你泡過茶的本科生。你看,我們的關系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子的,你站在山巔,我在山腳下景仰你,你不必知道我是誰。”
聶西澤靠在床頭,諷刺地笑了笑,“你什么意思,要跟我撇清關系”
“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不可以嗎”她虔誠地仰著臉,“像以前一樣,我做你最聽話的學生,最忠誠的朋友。”
“不可以。”聶西澤撥開她,下床點了支煙,“要么跟我在一起,要么做陌生人,我們之間,只有兩種出路。”
“可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顧影閉了閉眼,右眼落下一顆眼淚。
聶西澤低低地冷笑一聲,半開的窗戶將外面的風雪送了進來,他一邊咳嗽一邊不停地抽煙。
她忍著心底的痛意繼續說,“我真的不能。我和沈先生我和他”她嘗試數次才能說完,“是我做了錯事。”
聶西澤從窗前猛然轉身,如一頭暴起的獅子,“你做什么了”
顧影后退一步,忍著淚意不停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