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機師自降落起就在讀秒,終于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出聲提醒沈時曄登機。顧影身體一頓,鬧別扭的情緒消失得干干凈凈,目光又黏了過去。
沈時曄一只手抬起,在她眼下撫了撫。真到了道別的時候,他的臉色是很正經的,“別送了,上去睡一覺,醒的時候我已經到了。”
兩個助理陪他上了直升機,隔著舷窗,他抬手揮了揮兩根指頭,是讓她回去的意思。顧影在冬青樹下抿著唇搖搖頭,眼睛睜得很大,直到那架飛機變成了天際胞,本身就是研究者前赴后繼的方向,撞車的概率的確比別的領域更大,不過也未必沒有修正的機會,萬一這篇論文有什么漏洞,甚至還給了他們炫技的機會。顧影并不認為這是什么大問題,朝麗然伸出手,“那篇文章,給我看看。”
麗然眼圈通紅,咬著牙搖頭。
顧影緩緩皺眉,“你怎么了就算idea撞了,他們的方法也未必有我們好,數據未必有我們漂亮,結果未必有我們的深化。我在這兒呢,天還沒塌。”
麗然說不出話,開始哽咽不成聲。顧影當她是小孩沒經過事,直視她雙眼,抬手拭去眼下淚水,“我真的不覺得有誰能和我做的一模一樣。”
“別問了別再問了師姐。”麗然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句話,“我們的論文已經被nsc退稿,因為數據重復,他們的數據和我們一模一樣”
顧影怔忪一下,好像一個字都沒聽懂,“你說什么這不可能”
麗然目光直視她,眼淚停在下頜上,“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的數據被偷走了,我查過那個i地址,不在別的地方,就在劍橋,就在我們的實驗室大樓里。”
麗然口中那篇發表在頂刊ceri上,有關全能干細胞體外誘導的論文在網絡公開見刊的六個小時后就已經作為“突破性進展”被掛到了學院的官網上,論文的一作和通訊作者的簡歷也進行了同步更新。
顧影進院樓時,愛麗絲正在小花園里拍宣傳照,校報記者在她面前調試著反光板,以充分利用太陽下山前最后的一點自然光,好讓她的臉龐顯得更有光澤一些。
顧影隔著圍觀的人群與她對視,一句話也沒說,面無表情地從旁擦過。
像有一團死寂的空氣降落,熱鬧的人群一時安靜下來。
很多人悄悄抬起眼打量她,看熱鬧的、欲言又止的,各式各樣的眼神復雜地交匯在一起,但沒有人敢出聲叫她。
進了電梯,麗然已經咬牙切齒上了,“這些人他們有沒有想過,現在幸災樂禍,明天被搶的就是他們”
顧影久久不說話,雙手插兜,目光單單盯著電梯上方跳動的數字。到了頂樓,麗然想先去推門,被她用力按住了手。
“你不用進去。”
麗然倏然站直,“可是”
“沒有可是。”顧影朝她勾了勾唇角,“我和莫里哀、和愛麗絲的事,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我是你的副手、這篇文章的二作,為什么跟我沒關系”
“麗然,”顧影無奈地叫她名字,“想想你的爸爸媽媽、你的學費貸款,如果莫里哀記上了你,你要怎么辦呢保住自己的前程,拜托。”
麗然被這一聲拜托鎖住了腳步,不甘地眼看看她拉開門。
她第一次覺得,院長辦公室四壁的書架那么沉重那么高,里面的黑暗像一口深淵,把師姐細瘦的背影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