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
“嗯”
朱翊鈞問道“心即理是什么致良知又是什么,還有知行合一,我都聽不明白。”
張居正輕撫他的后背“不明白就對了。”
“為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這些。”
朱翊鈞仍然問為什么,張居正不答,只說他太小了,現在的任務是好好讀書,至于各家學說,等日后博覽群書,豐富見聞,自由判斷和取舍。
思及此,張居正也有些驚訝,這竟然是他萌生出來的想法。以前的他可不是這樣的,那時,他認為朱翊鈞是天子,古往今來,培養天子都有一套準則敬天法祖,勤政愛民。
天子怎么能有個性,天子就應該按照賢君的標準規范和約束自己。
可是與這個小家伙相處的兩年多以來
,他漸漸發現,一塊璞玉,按照匠人的心意打磨未必能成材,按照他本身的紋理雕琢,卻能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
或許是朱翊鈞今天起得太早了,出門玩了一上午,也或許是轎子晃晃悠悠很有些催眠的效果,總之,靠在熟悉的懷抱里,朱翊鈞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張居正一手摟著孩子,一手挑開簾子,對外面的仆從說道“去裕王府。”
裕王府內,高拱剛剛結束了今日的進講,裕王送老師出去,走到正廳,正好聽到管家說世子回來了。
裕王伸著腦袋往大門的方向張望,沒見著沒聽到小家伙的吵鬧聲,卻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懷里抱的,正好是他家那個在家閑不住的小崽子。
高拱平日眼高于頂,總感覺滿朝文武都是蠢貨,就他自己最聰明。平時誰都不來往,只對張居正另眼相看。
他倆現在一個給皇子當老師,一個給皇孫當老師,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可是,在張居正心里,卻有不同的看法。
朱翊鈞趴在張居正肩上,睡得可香了。就是苦了他的張先生,小家伙現在可不輕,但凡再多走兩步,張居正就抱不動他了。
裕王也抱不動,趕緊催促陸繹去把孩子接過來,還數落了兩句,他們將世子帶回來就是了,怎么還勞煩張大人親自跑一趟。
這是一句客套話,張居正聽聽就是了,也沒往心里去。身為臣子,送世子回府是本分,換做別人,這可是天大的榮幸。
朱翊鈞這一覺睡到了午后,一睜眼竟然還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恍然,他揉揉眼睛坐起來,四處看了看“這里好眼熟呀。”
王安見他醒了,迎上來,又聽他沒頭沒尾冒出這么一句,便問道“殿下此話怎講”
朱翊鈞說“有點像有點像裕王府。”
王安驚道“殿下以為這是哪里”
“這不是張先生家里嗎”
“殿下再好好瞧瞧。”
小家伙身體先醒了,腦子才后知后覺跟著清醒,左右看了看,他一早練的字還攤在桌上,角落里還有被他丟開的玩具。
朱翊鈞一翻身站了起來,怒道“大膽”
王安嚇一跳“又又怎么了”
朱翊鈞叉腰“說好去張先生家看懋修弟弟,你們卻趁我睡著,又偷偷把我帶回來。”
王安可不背這口大鍋“那殿下可還記得睡著之前的事情”
“”
朱翊鈞皺起眉頭,緊抿下唇,思索片刻才想起來“在張先生的轎子里,他抱著我,我睡著了。”
王安松口氣“殿下記得就好。”
誰曾想朱翊鈞更生氣,跺了跺腳“一定是你們趁我睡著,又將我抱下來了。”
“”
王安無言以對,他算聽出來了,惹小主子生氣的事情都是他們這些奴婢干的,與張先生無關。
“殿下”
朱翊
鈞忽的縱身一躍,王安一步上去沒接住他,小家伙輕輕巧巧落在地上,赤著腳就往門外跑“大伴大伴”
馮保剛巧進屋,掀起簾子帶進來一股暑氣。朱翊鈞正好撲上來,險些將他撞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