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沒說將奏章留中,那就是要和其他批閱過的奏章一起再送回內閣。
換言之,讓徐階和高拱鬧去吧。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聽說了,高拱公開表示這就是徐階的陰謀,是徐階指使胡應嘉彈劾他,他必定要反擊。
嘉靖偶爾清醒,也從黃錦那里了解了一些內閣的事情,他現在自顧不暇,也管不了這些文官如何鬧騰。
他還從黃錦那里得知了另一件事情,司禮監掌印太監陳洪,與高拱進來走動頻繁。
于是,他做了兩件事情。第一,忽然撤掉了陳洪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職務,打發他去御用監管倉庫去了。第二,他又任命了一名司禮監秉筆太監,這個人就是馮保
圣旨送過來的時候,朱翊鈞驚訝的看著馮保“大伴”
“”
馮保倒并不意外,因為他本來就在司禮監當差,卻正是朱翊鈞出生那日,看到下雪,著急在向皇上報祥瑞,被罰去了尚衣監。后來皇孫進宮,挑選伴讀,朱翊鈞一眼就選中了他。
雖然他在尚衣監洗了一年衣服,但他人還是司禮監的人。
嘉靖在這個時候,將他升任司禮監秉筆太監,也并非真的缺他這個批紅的人,而是因為自己的心肝寶貝小孫兒。
道長修了一輩子玄,自詡仙君,到這個時候終于看勘破生死。也或許真的是海瑞那封治安疏將他罵醒了“陛下你不是特別相信那個道士陶仲文嗎還把他稱作師相,他不也死了嗎陶仲文都死了,你在這里求什么長生”
嘉靖自知日子不多了,這是在給自己安排身后事。
進入十二月,嘉靖的身體已經非常糟糕,時常陷入昏迷當中。太醫都不敢離開萬壽宮,一天十二個時辰,總是有人在萬壽宮值守。
朱翊鈞寸步不離的守著皇爺爺,盡管小家伙心中難受極了,但他在嘉靖面前仍在努力的讓皇爺爺高興,只是在轉過身去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他畢竟是個孩子,預感到至親之人即將離開,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經意間就會在嘉靖面前流露出難過的神情。
嘉靖當了四十多年皇帝,在他的身邊,來來去去的人有許多。為數不多讓他難以割舍的,除了父母離世,太子早夭,還有就是不難親眼看到孫兒長大。
他還有許多東西沒有交給孫兒,在他清醒的時候,他會和朱翊鈞說許多話“要善于隱藏自己,不可讓旁人摸透你的想法。”
“任何人答應過你的事情都不算,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才算數。”
“”
朱翊鈞努力的記住皇爺爺對他說的每一句話,盡管有的話他聽得一知半解,但他還是努力的將皇爺爺講的每一句話,都記在了心里。
因為他知道,這些話,聽一句,就少一句。
朱翊鈞生辰那日,尚善監早早的就給他準備了一大桌子他愛吃的菜。
他已經八歲了,正如嘉靖所說,若是皇太子,八歲,就該出閣讀書了。
出閣就意味著,皇太子的教育不再屬于后宮,而是要移交給大臣,從這一天起,他不再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在皇帝面前,他和大臣一樣,也是一名臣子。在大臣面前,他是儲君,是將來的天子。
滿桌子都是朱翊鈞愛吃的,他卻一口都吃不下去。最后,在嘉靖的催促下,吃了一小碗長壽面,還把碗底亮給嘉靖看“皇爺爺,我都吃完了,你一定能長命百歲”
嘉靖握著他的手笑“好好”
皇帝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面對太監和大臣,脾氣并不好。他的笑容和好脾氣只留給孫兒。
兩日之后,嘉靖的精神狀態突然好了起來,他叫來黃錦吩咐道“回乾清宮。”
自從他搬來西苑,開始求仙問道,不臨朝,廢止經筵,這還是第一次,主動要求回乾清宮。
朱翊鈞從來沒去過乾清宮,盡管他知道,那是整個紫禁城最重要的地方,是皇帝的寢宮。
皇上下旨,太監們一番忙碌,很快,朱翊鈞就陪著嘉靖坐上了鑾輿。
外面又下雪了,太液池早已結冰,亭臺樓閣都隱匿在一片霧氣之中,看不真切。
朱翊鈞心中忽然升起強烈的預感,他不會再回到西苑居住了。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