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朱翊鈞低聲呢喃,“若人心至善,還要大明律例做什么”
那邊,關于心學,三人正在展開激烈討論。
趙志皋說道“陽明公有四句教,即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朱翊鈞聽糊涂了,剛不是還說“心”是絕對至善的本體,怎么第一句又說“無善無惡心之體”
他轉過頭去,小聲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馮保在他耳邊笑道“王門弟子對于四句教的理解也各有不同,殿下若是感興趣,可以聽聽,若不感興趣,咱們去別處逛逛。”
從第一次聽到王守仁這個名字,到看過武宗實錄中關于他的事跡,朱翊鈞對他和他的心學,一直保持著好奇。
不過,心學晦澀難懂,張居正平日也不跟他說這些,他對此了解甚少。
所以,他決定繼續聽下去。
另一邊,羅萬化又道“但龍溪先生認為若悟得心是無善無惡之心,意即是無善無惡之意,知即是無善無惡之知,物即是無善無惡之物。”
朱翊鈞又問馮保“龍溪先生是誰”
“王龍溪,王畿,陽明公嫡傳弟子,也是心學浙中學派的代表。”
馮保又提起個名字“殿下可記得唐順之。”
“記得他是戚繼光將軍的老師。”
唐順之有一本著作,名為武編,戚繼光橫掃倭寇的鴛鴦陣,正是由此得來,并加以改正。朱翊鈞在紀效新書中看到過。
此人二十二歲進士出身,翰林院編修,文能治國,武能抗倭。精通天文、地理、數學、歷法、兵法及樂律。
朱翊鈞對此人印象深刻,是因為之前解除海禁那件事,他翻閱大量奏章,發現早在嘉靖三十九年,唐順之就曾上疏朝廷,請求復開浙江、福建、廣東三省的市舶司。
不過沒多久,唐順之就在一次海上巡洋的時候,染病離世。
馮保在他耳邊說道“唐順之是王畿的學生。”
朱翊鈞點點頭,明白了,又是一位心學傳人。
另一邊,張元忭說起了一件往事“嘉靖六年,陽明公即將赴廣西征討叛亂。龍溪先生與緒山先生就對此有過爭論。”
朱翊鈞又回頭去看馮保,馮保知道他要問什么,不等他開口,就說道“緒山先生就是錢德洪,也是陽明公的弟子,與龍溪先生齊名。”
這邊在講心學,吸引了旁邊桌的注意,不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人圍了過來。
“龍溪先生質疑了陽明公的四句教,認為一切皆由心之體而來,那么,既然心是無善無惡之心,意、知、物也應該是無善無惡。”
“但緒山先生認為天命之性源于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心體就是良知,本無善惡,但人有了私欲,意就有了善惡,就需要格物致知,讓心體回到無善無惡的狀態。”
“二人就此爭論
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便向陽明公請教。”
有人問道“陽明公如何說”
朱翊鈞回頭,這才發現,周圍已經聚集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