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說完,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不是他說得沒有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了,以至于反對此事的人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反駁。
片刻之后,隆慶輕咳一聲,打破沉默“太子所言,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其他人仍是不發一言,倒是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的張居正突然站了出來,朝著隆慶躬身一拜“臣以為,太子殿下年紀雖小,卻有如此遠見,實乃大明之福。”
夸自己的學生,他倒是一點也不吝嗇,學生有遠見,那不就是他這個老師教得好。
高拱也立刻站了出來,朝著隆慶躬身一拜,稱太子殿下深明大義,對于邊防局勢判斷準確,比朝中許多臣子都要明晰。
旁邊的李春芳、陳以勤、殷士儋齊齊看向他,眼神中蘊含著震驚和憤怒,眾人心中想法一致“好你個高新政,罵誰呢”
隆慶聽后很高興,既然他的太子和老師看法一致,這讓他在下發詔令的時候也有了底氣“既然如此,那便將郭琥調離薊州,任戚繼光為總兵官,鎮守薊州、永平、山海等地。”
昨天張居正來進講的時候,朱翊鈞專程向他問起郭琥的事跡。
在嘉靖年間,郭琥曾任永昌衛指揮,后升任姑臧守備,期間多次與河套一帶來犯之韃靼作戰,戰無不勝。
一次,韃靼大肆入侵河套地區,搶奪百姓財物,郭琥奉命迎敵,手下兵力不足,以少打多,不能硬打硬拼,以奇謀與敵軍周旋,設置伏兵,出擊韃靼少數騎兵引敵,佯裝戰敗,誘敵深入追擊,突然伏兵四起,打了韃靼個措手不及,很快撤兵敗走。
后來郭琥調升山西鎮守,不久,山西土官張同反叛,暗通韃靼進犯,圍困老營。在各路人馬還未到達時,郭琥乘敵人末站穩腳跟,便指揮自己的一支隊伍單師出擊,以迅猛的攻勢攻擊敵軍大營,斬首千余,敵人大亂,各自逃命。郭琥奪敵人的糧草、馬牛無計其數,保住孤城。
朱翊鈞對郭琥是做過充分了解的,盡管如此,他仍然選擇站出來支持戚繼光,因為用人不疑。他被戚繼光卓越的軍事才能折服,就沒有半途變卦的道理,無論如何,都要為他掃清障礙,讓他將北部邊防的軍事改革進行到底。
朱翊鈞想了想,又補充道“郭琥將軍那邊務必妥善安排,朝廷是因為北部邊防整體部署才將他調離,并非因為他與戚將軍意見相左而偏袒一方,最好,能給他一些封賞。”
隆慶對這些事情根本就沒興趣,不會花心思去多想,他兒子提出來了,他只覺得有道理“高拱、張居正,你們著手去辦此事。”
不久之后,朝廷降旨,調任郭琥為大同總兵官,授光祿大夫,敕封其子孫五代世襲都指揮使。
這件事最后算是有了一個圓滿的解決,朱翊鈞也放下心來,得知張居正要給戚繼光寫信,還特意讓張先生幫他帶句話“讓戚將軍按自己的想法,好好干,有什么困難”
朱翊鈞想了想,忽的睜大雙眼,調皮的說道“有什么困難就找
張先生,你一定會幫他解決的”
張居正看著自己的學生,無奈搖頭“此話不帶也罷。”
朱翊鈞哈哈大笑“要帶的,要帶的。”
在了解郭琥的事跡中,朱翊鈞再次將目光聚焦到河套平原這個在嘉靖年間被朝廷放棄的區域。
他翻閱了大量當年的奏疏,從政治、經濟、軍事等多個方面,全方位了解這一地區。
河套平原土地富饒、水草豐茂、農耕灌溉發達,有“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美譽。
這里曾是大明與蒙古之間重要的邊防地區,也是曾經大明與西域各國進行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自秦朝蒙恬從匈奴手中奪取河套平原以來,一直對其進行屯田、戍邊和防御。
早在土木堡之變時,大明朝廷其實就已經失去了對河套地區的控制,從景泰到嘉靖年間,蒙古各部多次侵擾這一區域,明軍只能被動防御,沒有還手之力。
嘉靖二十五年,三萬蒙古人從河套地區南下入侵延安府,在三原、涇陽殺害大量邊境百姓。
陜西總督曾銑,在時任內閣首輔夏言的支持下,向朝廷呈上請復河套疏,提出八條方略“一曰定朝謨,二曰立綱紀,三曰審機宜,四曰選將材,五曰任賢能,六曰足芻餉,七曰明賞罰,八曰修長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