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說道“據說,張擇端還有一副畫作,稱金明池爭標圖,畫的正是金明池上戰船爭標,演練水軍的場景。”
朱翊鈞道“看來,這個張擇端也不是一般人。”
他忽的伸手,輕輕觸摸那副清明上河圖“這么長的花卷,繪制在絲絹上,就算是本朝也不常見吧。”
“我瞧,這畫的,倒也未必是盛世。繁榮之下,暗藏玄機。”
聞聽此言,旁邊三個大人不由對望。徐渭是他的兵法老師,對他這個說法分外感興趣“殿下此話怎講”
朱翊鈞一處一處指給他們看“這里,這里,還有這里,盛世為何到處是乞丐”
“這里,邊境城門大開,邊防形同虛設。進出東京的城門,本該重兵把守,卻不見一兵一卒。”
他指向城墻下的某一處,若我沒看錯,這里應該是整個城防的機要所在,守將應在此處待命,隨時應對突發情況。然而,此地竟然變成了一處商鋪。”
“軍士們都去哪兒了呢,嘿,在這兒呢。”
他在密集的建筑和人群中,準確的分辨出哪些是身著甲胄的士兵,他們都懶散的椅坐在各處,看不出半分精氣神。
朱翊鈞又道“汴河上來來往往的船只,運糧的都是商船,官船都在運石頭,我猜彼時的東京,糧食應該不便宜吧。”
官船都用來運送徽宗喜愛的奇花異石,商販趁機屯糧,壟斷市場,哄抬糧價。
他又指著汴河上,規模最大,宛如飛虹的虹橋“坐轎的文官和騎馬的武官,互不相讓,要么是他們有私怨,要么是朝堂之上,文武大臣各自為營。”
最后,朱翊鈞總結道“依我看,這可不是什么勝景,這是要亡國了。”
“唔,的確,沒過幾年,金人把皇上和太上皇一起
綁了。”
聽到他的這番分析,徐渭暗自點了點頭,露出欣慰之色,看來這兩年的兵法沒有白交,他竟是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是城防的關鍵之處,尤其這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
“徽宗字寫得不錯,當皇帝不太行,跟咱們的英宗差不多,就是命沒有英宗好。”
說到這里他停頓片刻,又道“是景泰皇帝的命沒有高宗好。”
高宗指的是徽宗的兒子,欽宗的弟弟趙構。
“殿下”陳炬要被他嚇死了,這話是可以隨便說的嗎英宗要是命不好,哪來他今日的皇太子
陳炬搖頭,輕聲道“不可妄議祖宗。”
朱翊鈞聽勸,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回頭看到馮保仍在一寸一寸仔細看那副清明上河圖,便說道“大伴這么喜歡這幅畫,那就送給你吧。”
“”
馮保也被他嚇死了,連忙擺手“不不,我看看就好。”
他曾在故宮看過一次清明上河圖的展出,只是并不完整,缺少了宋徽宗的題簽和雙龍小印,以及皇城不分,如今近距離見到完整畫卷,的確有些興奮,更是驚奇。
那一副清明上河圖上,的確有馮保的題跋和鈐印,但眼前這一副,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