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伸出手,雪團兒竟通人性地將腦袋湊過來蹭了蹭她的掌心。
“這些年...”武校長的聲音忽然輕了幾分,“都是這小家伙陪著我熬過來的。”
她忽然展顏一笑,推了推眼鏡:“等你們任務完成,我帶你逛逛金陵城。玄武湖,夫子廟的舊書攤......”
話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這些地方都留著某個人的影子。
雪團兒“喵”了一聲,輕盈地躍上書架,碰倒了一本《楚辭》。
泛黃的書頁攤開,露出扉頁上褪色的題字——
蔣婉不經意地一瞟。
“明之贈民國十五年春”。
“武校長,我什么都不懂,給老吳添了不少的麻煩。”
窗外的月光漏進來,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
武校長摘下眼鏡,露出眼角細密的紋路。
她輕輕按住蔣婉顫抖的手,觸感溫暖干燥:“傻丫頭。我當年跟著老吳搞學運時,連傳單都能印反。”
雪團兒突然跳進她懷里,武校長笑著撓了撓貓下巴:“有次我嘗試著把一封信塞進它項圈,結果這饞貓半路跑去偷魚...”
“還好那封信并不重要。”她的笑聲忽然低了下去,“誰不是從跌跌撞撞開始的呢?”
聽武校長如此說,蔣婉感覺怪怪的。
加入組織時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可現實卻給了她當頭一棒——一個月送情報時險些暴露,十天前接頭又記錯了暗號。
雖然老吳總說“新人難免”,可每次看到他鬢角新添的白發,她心里就像壓了塊石頭。
雪團兒蹭過她的腳踝,柔軟的觸感讓她鼻尖一酸。
武校長的安慰反而讓她更難受,那些“當年”的故事里,老吳永遠是游刃有余的模樣。
武校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轉移話題道:“蔣婉,這次來南京除了任務,可還有其他事要辦?”
“我弟弟蔣進也在南京。”蔣婉頓了頓,“就是...剛到那天報了平安,后來再沒往家里捎過信。母親特意囑咐我...要親眼看看他是否安好。”
“那好,如果有他的地址,我倒是可以陪著你一起找他。”武校長抿嘴一笑,鏡片后的眼睛彎成月牙,”你生得這樣標致,想來令弟也是個俊朗后生。我們女中的周老師,書香門第的閨秀......”
蔣婉連忙擺手,耳尖泛起薄紅:“校長快別打趣了。阿進那孩子野性未褪......”
話未說完自己先笑出了聲,眉眼間盡是姐姐對頑劣弟弟的寵溺。
“現在給他相看姑娘,”她搖搖頭,“豈不是害了人家好女兒?”
武校長聞言笑得前仰后合,發髻間的銀簪都晃松了。
“有你這么當姐姐的嗎?一點也不為自己弟弟的終身大事考慮。”
蔣婉也是笑得更加厲害了。
“您是不知道我那個弟弟,有時候我是真的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的。”
武校長的眼淚都笑出來了:“蔣婉啊蔣婉,真有你的。”
雪團兒被笑聲驚動,探出毛茸茸的腦袋,琉璃似的眼珠好奇地轉動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