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熏屏住呼吸,直到聽見隔壁關門聲才松懈下來。
即便上了船,石原的心也是懸著的。
只要沒到上海,危險便時刻不在。
走廊突然傳來孩子的哭鬧和女人的呵斥。
石原熏皺眉,掏出錢包抽出幾張法幣。
一會兒,還是得得換個單間,人多眼雜太危險。
石原熏、掀開染血的襯衫。
繃帶下的傷口泛著青灰色,他咬住毛巾,將新繃帶死死勒緊,喉間溢出半聲悶哼。
喝了些水,他將門打開,推開艙門時,余光瞥見走廊盡頭有人影一閃而過。
那人戴著工人帽,帽檐壓得很低,但石原熏還是認出了那件藏青色工裝——正是登船時排在他后面的男人。
疼痛和失血讓思維變得遲鈍。
石原熏搖搖頭,把這歸咎于自己的神經質。
這人比他要早到碼頭,看那鬼鬼祟祟的樣子,更像是個小偷。
在些客輪上,小偷比跳蚤還多。
他們穿著體面的西裝,或是扮作賣五香豆的小販,眼睛卻總往旅客的衣袋和行李上瞟。
船員們心知肚明,卻從不多嘴——畢竟這些“三只手”每月孝敬的份子錢,比正經薪水還多。
有的太太丟了金鐲子,扯著嗓子罵街。
沒人告訴她,那個幫她撿手帕的“熱心先生”,此刻極有可能正在底艙和船員對半分贓。
就連船長室抽屜里,也常年備著幾件“失物”,專等著失主們來贖。
汽笛長鳴,“江渝號”緩緩駛離碼頭。
渾濁的江水拍打船身,將一星煙頭卷入漩渦。
那點紅光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熄滅了。
石原熏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艙室,多次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讓他眼前發黑。
他強撐著將小皮箱塞到枕頭下,躺了下去。
江浪拍打船身的節奏像催眠曲,燈泡的光暈在艙頂晃動。
他試圖保持清醒,可黑暗如潮水般涌來。
不知過了多久,石原熏在混沌的夢境中踉蹌前行。
剛踏上岸,一雙鐵鉗般的手突然從霧中伸出,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他拼命掙扎,卻見霧氣散去,方如今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近在咫尺。
“石原熏,跟我們走一趟吧!”
方如今的聲音像把鈍刀刮著他的耳膜。
石原熏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浮現出青紫指痕,傷口處的繃帶正滲出新鮮的血跡。
他想掏槍,卻發現手槍早就像是變戲法一樣到了方如今的手里。
“石原熏,你在找這個嗎?”
冷汗順著石原熏的脊椎滑下。
他想跑,卻被方如今一腳踹在了傷口上。
劇痛如閃電般炸開。
石原熏眼前一黑,方如今那一腳正正踹在他未愈的傷口上。
繃帶瞬間洇出鮮血,火辣的痛感順著神經直沖腦門。
忽然,他聽到有人在叫——
“醒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