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舷窗上,正好映著遠處江面泛起的一串氣泡,轉瞬即逝。
石原熏回到艙室,將艙門反鎖,靠在門板上長舒一口氣。
走廊上的嘈雜聲漸漸遠去,只剩下江水拍打船身的沉悶聲響。
他扯下染血的襯衫,傷口處的繃帶已經被血浸透,黏連著皮肉,撕開時帶起一陣銳痛。
鏡子里的面色蒼白如紙,他取出隨身攜帶的消炎藥品,咬緊牙關灑在傷口上,劇痛讓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
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簡單包扎后,幾乎要癱在床上。
窗外,東方已現出魚肚白,江面上的霧氣開始散去。
石原熏將染血的衣物塞進垃圾通道,又取出一套嶄新的西裝換上。
鏡中的形象重新變得體面,唯有眼底的血絲暴露了方才的驚險。
石原熏掏出懷表,指腹摩挲著懷表邊緣,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思緒愈發清晰。
商人皮相可以偽裝,可舊傷騙不過老江湖的眼睛。
船長收錢時眼底閃過的算計,大副那貪婪的眼神,都在提醒他——這艘船已成囚籠。
窗外,江陰碼頭的輪廓已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十幾分鐘后,汽笛長鳴,“江渝號”緩緩靠向江陰碼頭。
石原熏壓低了禮帽檐,拎著輕便的皮箱站在下船隊伍中。
晨霧籠罩的碼頭上,苦力們早已排成長隊,等著裝卸貨物。
他敏銳地注意到,兩名穿制服的警察正在棧橋盡頭檢查證件。
船員的腳步聲從身后靠近,石原熏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內袋,指腹觸到那疊準備好的鈔票。
“張先生,這是要去哪兒...”大副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石原熏轉身,將鈔票塞進對方手中:“忽然想起江陰這邊還有些生意,有勞了。”
說罷,快步混入人群。
江霧中,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江渝號”——船長正站在駕駛艙窗前,目光陰鷙地注視著他離去的方向。
大副推開駕駛艙的鐵門,臉上堆著不甘:“那姓張的就這么放走了?至少該再敲他幾百美金...”
船長道:“鼠目寸光!你當那傷口是摔的?”
他壓低聲音,“南京那邊對受過外傷的人查的很厲害,特別是刀傷和槍傷。”
大副喉結滾動:“那個姓張的豈不是……?”
“這個我自然知道。可是那種錢,你有幾條命去賺?”
“是...您教訓的是。”大副低頭退出駕駛室,指甲卻掐進了掌心。
轉過走廊拐角,他借口買煙匆匆上岸。
船只將在江陰站停留兩個多小時。
他在報亭買了份《申報》,卻把找零全塞給黃包車夫:“去警察局,快!”
到了警察局,大副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去。
門口的值班警察剛要阻攔,他猛地亮出一本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