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官總會帶著一疊新鮮的情報檔案進來,慢條斯理地念給他聽:“昨天晌午,日租界曙街的吉田樓后廚,你們特高課的密點被端了。傍晚,代號'老碼頭'的特工在勸業場二樓廁所被抓個正著”
檔案里還夾著現場照片——破碎的電臺、同伴被反綁的雙手,甚至還有幾具尸體。
當時,石原熏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要維持面部肌肉的松弛。
最折磨的是那些細節太過真實:被捕者襯衫第三顆紐扣上的暗記)、被起獲的密碼本扉頁折角方式(真偽識別標志)
這些只有內部人才知曉的特征,像鈍刀般一寸寸凌遲著他的神經。
當審訊官故意把同伴的慘叫錄音在深夜播放時,他第一次對著牢房的鐵窗嘔吐起來——不是恐懼,而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極致憤怒。
收回思緒,石原熏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老練特工才有的銳利:“時間越長,對你們就越發的不利。”
他故意頓了頓,“不如我們聊聊,如果你們審訊失敗,將會由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守衛的臉色瞬間變了。
石原熏滿意地看著這個反應,慢慢靠回椅背。
座鐘的滴答聲此刻反而成了他的武器——每一聲都在提醒著審訊者:時間拖得越久,變數就越多。
石原熏忽然很想咳嗽,但干裂的嘴唇剛張開,就嘗到了鐵銹味的血痂。
小個子守衛關掉了通風扇。
汗水順著脊椎滑進褲腰時,石原熏恍惚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團空氣,正被這間密不透風的審訊室一點點抽干。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的聲音,石原熏的耳朵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來的還不止一個人。
他垂下眼簾,藏住了瞳孔里一閃而過的精光。
這個老牌間諜太清楚了,在這種博弈里,真正的較量從來不在明處。
審訊室的鐵門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被人從外面推開。
石原熏瞇起雙眼,看見三個模糊的人影逆光站在門口。
他下意識繃緊脊背,卻在看清來人后微微一怔——為首的竟不是方如今,而是之前曾經來打量過他一次的男人。
從那人的神態看,石原熏猜他是干審訊的,應該是方如今請來的幫手。
另外一個人是方如今的跟班。
第三個年輕人,他并不認識。
此人穿著熨燙平整的藏青色中山裝,每一粒盤扣都嚴謹地系到領口。
金絲圓框眼鏡后是一雙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靜的眼,鏡片偶爾閃過冷光。
整個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劍,溫潤儒雅下隱著鋒芒。
小個子守衛忙上前:“魏隊長,您怎么親自來了?”
他探頭往三人身后張望,走廊空蕩蕩的只有慘白的燈光,“方組長他.”
魏志鵬沒答話,只是直接坐到了石原熏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