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娜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個演講者是流放者。
這位流放者已經是熟面孔了。盧娜每次來到漏斗鎮的交易廣場,都能看到這個流放者站在那里,扯著嗓子喊著前篇一律的宣言,企圖煽動群眾加入流放者組織。
“我知道,你們都對這看不見太陽的生活厭煩了、對這糟糕的生活恨透了
“你們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那些自稱財閥的家伙,那些公司,那些在地下和地上都自稱老板的混蛋們他們拿走了本該屬于我們的錢,拿走了本該屬于我們的生活
“現在,我們有機會從那些富人的手中,把屬于我們的東西搶回來
“是的我們不再只是地下的陰暗老鼠,我們可以成為我們想成為的任何人
“我們將消滅所有的富人
“”
這些演講詞十分通俗易懂,但并不簡單,盧娜想。這些都不該是一個沒有文化、沒有接受過系統教育的地下城貧民能想出來的話。地下城的人才不會去管那些什么社會大義、皇室新政,他們只考慮從哪里能搞來錢去生存。
除了演講之外,這個流放者還在手里抱著一個裝著廉價能量棒的籃子,時不時將這些短小的能量棒隨手發給最前排過來聽演講的人。很少有人真的能聽完這么多車轱轆話,大多都是走到前面裝模做樣聽聽,等等拿到能量棒就頭也不回的跑路了。
整個街頭宣講內容直擊地下城普通貧民的痛點錢與下一頓飯。
除此之外,這些宣講還有一個十分危險的效果它在渲染貧窮者對富有者的仇恨。
流放者看似是一個由地下城貧民組成的民間互助團體,但背后八成有什么不得了的勢力。盧娜琢磨不透,所以一直見到他們就繞著走,在漏斗鎮里也盡量避開這個總是在演講的流放者。
地下城里并不是只有那些深陷生活泥潭的貧民,但這個簡陋的街頭宣講精準地設置了的目標一定有一個不得了的領袖在指使這個流放者這么做。
這些貧民也許會有人在走入絕路的時候真的相信了他們的宣講,然后成為另一名流放者。但是在盧娜看來,他們所訴說的理念十分簡單粗暴,又漏洞百出。她是一個經歷過豐富高等教育的人,這種相關的社會理論在亞伯拉罕的圖書館里不計其數。這些內容的邏輯錯誤讓盧娜從來都不看好這個組織的發展。
“消滅”富人這么模糊又富有誤導性的話術到底是指什么東西也許他們真的有著更深刻的思考,但這些話術無不傾向于在描述物理上殺死像自己這樣比他們更加富有的有錢人,然后搶奪他們的財產,從而改變自己的生活。
也許他們想要通過這種暴力極端的方式追求某種“均等”再也沒有什么“富有”和“貧窮”,大家都是一模一樣的存在,不再有什么差別,所以你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也都可以是你。不過這種方式并不會真正意義上地改變這個社會,只會在消滅一些“富人”的同時,誕生另一批“富人”罷了。尤其是目前流放者在盧娜面前呈現出的這種狀態,她很難不懷疑,這些大義凌然的口號只是領導者用來謀取私利的工具罷了。
整個貝克蘭德從星空表層到地下幾千米都爛透了,盧娜對這些人的宣講嗤之以鼻。這些人不懂得任何社會理論,不明白任何社會發展規律,更不明白導致他們囿于這無盡貧苦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導致了這該死的一切盧娜說不上來。
總之不會是亞伯拉罕,盧娜想。整個亞伯拉罕在信息時代于缺乏庇佑的情況下,在人類安全區的最外端守望了三百多年,消耗了大量的資源。即使擁有迷惘的失落之神殘留的祝福,亞伯拉罕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宇航員的研究都是用人命堆起來的。即使盧娜極度反感亞伯拉罕對自己的安排,但她覺得亞伯拉罕做到這個程度已經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