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為發現了新的謊言而歡呼,為創造了新的陰謀而雀躍——這便是這個世界的運行機理。
“明白這種邏輯的人,自然就能在世上混得如魚得水;不明白其中奧妙的人,也能渾然無知地生活在謊言之中,就像不知道水是何物的海底生物一般。也就只有像梅丹你這樣的半吊子,才會一頭扎進騙局縫隙的牛角尖里,把自己一輩子困在實驗室中。”
這是陰謀論,還是懷疑主義呢?君莎在心里默默盤算。
感覺,與其說海登是個質疑世界真相的陰謀論者,亦或者質疑一切的懷疑論者,倒不如說干脆把整個世界當做騙局看待的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虛無主義者。
懷疑與追問毫無意義。
正是因為在他眼中一切都是謊言,他才可以像那樣自由自在地說謊牟利。
“就算你這么說了,對我而言,謊言就是謊言。”
然而,梅丹教授宛如完全沒在海登的長篇大論里感覺到惡意一般,用自嘲地口吻嘆息道——
“就算騙過了別人,騙過了世界,也沒有辦法騙過自己。”
他的視線從老同學身上移開,重新面向竹蘭。
“正如竹蘭小姐所說,面對那道來自地下室的白光時,我終于想通了自己內心中真正的矛盾所在,那就是——我其實并沒有像自己過去以為的那般,相信自己的無神理論。”
“切,這種程度的謊言根本沒有必要戳破的。”
海登小聲嘀咕,恨鐵不成鋼地大搖其頭。
“就像身體被利刃刺中時,不是暫時把插進身體的武器留上傷口上,才可以避免出現大出血嗎。何必這么急急忙忙地拔出來呢?”
“我想大概是因為,只有把患處清理干凈,才能順利地醫治傷口吧。”
站在商人身旁的阿影難得地主動開口,輕聲對雇主說道。
“哼,我可不覺得那兩個女人會是什么好醫生。”創辦了醫療器械公司的前董事長用鼻子哼氣道。
另一邊,梅丹的坦白仍在繼續——
“海登他們聽完我的實驗目的之后,便真的把地下的那道白光當成被召喚而來的神明,直到兩位把那頭昏迷的頑皮雷彈從地下推出來后,眾人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產生了錯覺。
“然而,我的反應則比他們要快一些。畢竟我已經在腦海中無數次幻想過那個時刻的場景,因此才迅速地發現了那道白光的異樣。
“如果是真正的神只的話,祂沒有必要在洋館地底下引發那種轟隆隆隆連綿不絕的聲響。如果是真正的神只的話,祂應該會在出現白光的瞬間現身而出,而不需要仿佛積蓄能量一般的前置動作才對。最后,如果是真正的神只的話……祂應該不會回復這樣的鬧劇才對。”
“我在那個時候終于意識到了,那并不是神明來訪的征兆,而是即將到來的爆炸,是死亡投下的殘酷陰影。”
“但在爆炸發生之前,竹蘭小姐就已經制止了洗翠頑皮雷彈的「大爆炸」了吧?你當時其實并沒有生命危險。”
君莎不解道。
“是的,我非常感激冠軍小姐,感謝你拯救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但在那之前,還是有那么一瞬間,就算只不過是驚鴻一瞥,我已然和死亡迎面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