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在那時直面了死亡的恐懼?因此想通了一切?”
“是的。雖然人們總會把年齡上的衰老看作死亡的象征。但驟然的危機與日復一日的慢性死亡終歸是不一樣的。”
梅丹悲傷地低垂眼簾——
“站在那團即將吞噬一切的白色能量面前,我發現自己對科學的信賴正是如上所述的謊言,我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自己所為之辯護的理論,我之所以會像這樣追逐神靈的幻影,并不是為了論證真理的完美,而只是為了追尋一種超脫現實的精神麻痹。
“站在無可回避的死亡面前,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所有質疑全都和狂信者的迷信無疑。在真實的肉體即將無以為繼,腦內運轉的思維即將化作虛無,在這個唯獨只有自我的內心可以拷問的時刻,我發現自己其實相信著神明的存在——否則為什么會在心里由衷地發出祈禱?”
“你當時祈禱的愿望并不是讓自己活下去吧。”
在爆炸發生之前及時拯救眾人的竹蘭冠軍緩緩說道——
“你向神靈祈禱的愿望是,讓洋館里的其他人能在爆炸里存活下去。若非如此,便無法解釋為何比大家都更早看出白光真相的你,依舊像一根倔強的釘子一樣,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只不過是腿被嚇軟了而已。”老人回答道,同時扯起嘴角——
“再次向您感謝,竹蘭冠軍。我當時不該向著神明,而應該向你祈禱的。”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座洋館里時,每當我想要張嘴提出推理,都會有人急匆匆地站出來,把我想要述說的解答一口氣全部坦白。不過,唯獨只有接下來的這個解答,我必須親自告訴梅丹教授你。”
神話學者用指節敲擊在面前的長桌上,她的手邊便是那本被一百年前的洋館主人裝訂起來的古代文獻。
“神,是存在的。”
神奧冠軍如是確信地說道。
——誠如古老詩文所言。
——讓人的意念直抵高天吧。
——如此的愿望在人們之間流傳。
“海登先生剛剛提到過關于這個世界運轉機理的問題。我并不想在這里提出反駁,也無意質疑他的世界觀與人生態度,但在他的世界框架之中,構成我們所處世界的最基本單位乃是‘語言’。”
“這有什么問題嗎?我們難道不正是依靠‘語言’這種東西,才最終創造了整個世界的文明?”海登挑眉道。
“寶可夢們同樣也擁有自己的語言,甚至比我們人類所擁有的還要古老。然而至今為止的世界上,卻依然沒有發現單純由寶可夢自己構筑的文明。所以依我來看,構成人類世界的基本法則并不是一旦言說便會成為某種意義上的虛假的‘語言’,而是人類所獨有的文字。”
書頁被輕輕翻動,又是一篇用古代文字書寫的短詩出現在竹蘭眼前。
——天地盡頭的你,可知我懂得你的心。
——曾令我魂牽夢縈之人,已離去到遠方異地。
——曾與我朝夕相對之人,已消逝在前塵往昔。
——只求再見一面亦不可得,空留滿腔無果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