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易又嘆了口氣,道:“后來怎樣了?”
歡歡繼續說道:“他睡醒后,甚至連早飯都沒有吃,就急匆匆地換上官服走了。這一走就是七天。我等得有些心焦,便派人去衙署問他:‘幾時回家?’他總說有官司要忙,等忙完了就回去。我便托人帶話給他:‘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天冷了記得加衣。’我又親自做了一些吃的,讓下人連帶換洗的衣物,一并送到衙署去。他只給我回了四個字:‘平安、勿念。’
又過了七八天,仍不見他回來,我便有些坐立難安了。閑聊時,身邊的丫頭說:‘老爺整日不回家,下人們都在議論呢。’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該親自去衙署走一趟。
到了衙署大門外,見有個老人正在掃地,我便讓丫頭去問他:‘最近衙門里可忙?’那老人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不忙,不忙,新來的老爺聰明又能干,把這里治理得井井有條,衙門里已有十多天沒有接到新案子了。’原來他根本不是在忙官司,而是在故意躲我。
我從后門進入衙署后院,見他正跟幾個差役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我走近一看,原來是在斗蛐蛐。那幾個差役見到我很是慌張,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他神色有些尷尬,站起身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怎么來了?’我當時有些生氣,就說道:‘你還記得自己有個家嗎?你寧愿在這里跟他們斗蛐蛐,也不愿見我,是嗎?’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我又問他:‘你還回家不了,要是實在不想回去,我讓人把你的東西都送過來,以后咱們就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你看怎樣?’他向我認錯,并承諾以后不論多忙都會回家。
然而,他即便回到了家里,也還是躲著我。我們見面的時候很少。他總是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只有在吃飯或睡覺的時候才會露面。
有一次,我去書房給他送茶點,見他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我就拿了一條毛毯給他蓋上,等下次再去的時候,我發現書房的門從里面閂上了。
‘他一定很討厭我吧。’我心里這樣想著,然后就不爭氣地哭了。
本來我決心要嫁給他,就是覺得他不會嫌棄我,能給我幸福,可事實證明,這只是我的癡心妄想。既然他無法接納這樣的我,再繼續糾纏下去還有什么意義呢?恐怕只會給雙方帶來傷害吧。
我考慮了很久,最終決定結束這段感情。我鼓起勇氣找到他,并跟他說:‘我知道,你始終無法接納這樣的我,我不怪你。你把我休了,再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吧。’他搖了搖頭,說道:‘不要說這種話。’他就用這一句話把我給打發了。之后無論我怎樣說,他都不再回應。
你可能會覺得奇怪,他明明已經不喜歡我了,為什么還不肯休了我呢?因為當時選拔擢升官員不但重視才能,同樣也看重品行。入仕休妻是官場大忌,他要是真這么做了,等于是自毀前程。
有時我甚至懷疑,他當初娶我都不是出自真心。以前我幫扶他是盡人皆知的事,他考中進士,后又補缺做了縣令,可算是出人頭地了,他要是不把我娶進門,你說大家會怎樣看他?說到底,還是為了名聲。
他不肯休我,日子還得過下去。
那年郡守大人過六十大壽,廣散請帖,邀請轄下諸縣的主要官員,以及本郡的青年才俊去參觀壽禮。他是一方縣令,當然也收到了請帖。在宴會上,其他人都在吟詩弄詞,投郡守大人之所好,只有他在談論君臣之道,以及民生問題,這成功引起了郡守大人的注意。
宴會結束后,郡守大人單獨把他留下,與之就時政問題深入交流了一番。郡守大人見他分析問題鞭辟入里,見解獨到;面對疑難之事,又能給出切實可行的對策,不禁贊嘆他有王佐之才,還說以后有機會會向朝廷舉薦,必不使他的才能埋沒于荒野。
郡守大人說要舉薦他,并不是因為愛才,而是出于私心。老郡守膝下無子,僅有三個女兒。大女兒二女兒均已出嫁,小女兒也到了婚配年齡。他想為小女兒擇一個佳婿,所以才大辦壽宴,廣邀賓客上門。其實,賀壽不是主要目的,擇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