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心中有一桿秤,周玨教他的東西十分珍貴,萬金難求,只是吃他幾個包子,完全不值一提。
時間一晃而逝,如同流動的河川,不舍晝夜,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情停下腳步,一往無前,奔流不息。
驪珠洞天的小鎮走了許多人,從福祿街和桃葉巷動身的牛車馬車,就沒有斷過,在那大幅青石板鋪就的街面上,連大半夜都能聽到擾人清夢的牛馬蹄聲。那些衣衫華美、滿身富貴氣的外鄉人,也開始匆匆忙忙往外走,大多神色不悅,三三兩兩,經常有人朝小鎮學塾方向指指點點,頗為憤懣。
就連新任的窯務督造官也離開了小鎮,沒有下一任的接替者。
在一條沒有盡頭的山路,三輛馬車一直向上,直至登頂方才停下。宋集薪和稚圭走下了馬車,面面相覷,山頂是一塊地面平整的大平臺,中央地帶樹立起兩個石柱,但是石柱之間如水流轉,看不清水面之后的景象,就像矗立著一道天門。
宋集薪則轉身走到山頂邊緣,舉目遠眺,大好河山,只覺得心曠神怡,意氣風發,對未來充滿了向往。
宋長鏡裹了一件狐裘,臉色稍顯蒼白,精神算不上太好,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站在了宋集薪的身邊,抬手指向了這座大門,笑著說道。
“驪珠洞天位于東寶瓶洲之上,乃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不以占地廣袤見長,版圖不過方圓千里而已。”
“過了這道門,再沿著云梯一直向下,約莫三十里路后,就算踩在了我大驪的疆土之上。那時候你可能回頭也看不清楚什么,但是可以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座驪珠洞天,其實是高懸于天空的……”
“一粒珠子!”
宋集薪站在山頂,視野開闊,登高望遠,千里山河,全在自己的腳底下,他十分喜歡這種感覺,有種掌控山河,大權在握的錯覺。
宋長鏡臉色露出了幾分復雜的神色,這位大驪王朝的軍神,戰神,十境武夫,這一次來驪珠洞天之前,他養成了無敵天下的氣勢,自認為一只手就可以捶殺齊靜春之流的三教神仙,但是還未將齊靜春鎮壓捶殺,他就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失敗,遇到了周玨這位舉世無雙的大劍仙,一道劍芒就擊碎了他所有的驕傲。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大道之青天。真是讓人可敬又可畏啊!”
宋長鏡緊了緊身上的狐裘,虎目中閃過敬畏之色,轉身又坐入了車廂,盤腿而坐,眉頭緊皺,帶著幾分疑惑的說道。
“那人讓本王在離開驪珠洞天后,不用著急趕赴京城,不妨在山腳等一等,抬頭看一看,究竟是要等什么?看什么?”
宋集薪和婢女稚圭也返回了車廂,馬車準備動身穿過那道大門。稚圭蜷縮在角落,全身瑟瑟發抖,似乎十分害怕的樣子,讓人側目。
“你怎么了?”
“我感覺得到,在門的那一邊有無數可怕恐怖的東西。”
“有我叔叔在,你怕什么?別怕,天塌下他也能頂著。”
宋集薪不以為意,對宋長鏡這位大驪王朝的定海神針有著強大的信心,輕聲安慰著自己的侍女。
“就算是他,也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