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圭愈發驚慌,使勁縮在角落,身體不斷顫抖,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哭腔,秀美的臉上滿是恐懼的表情。
驪珠小鎮前兩天就出現了一些不好的征兆,鐵鎖井水位下降得很厲害,槐枝從樹干斷裂墜落,枝葉皆枯黃,違背了春榮秋枯的自然規律,小鎮外橫七豎八躺著許多泥塑木雕神像的地方,經常大半夜傳來爆竹般的炸裂聲,這些泥菩薩木神仙,消失了大半。
小鎮最大的酒樓,一位雙鬢霜白的教書先生緩緩走入,要了一壺酒和幾碟子下酒小菜,準備自飲自酌,快哉快哉。他今日沒有教書授課,學塾的蒙童個個歡歡喜喜的回家了。
齊靜春的酒菜剛剛上齊,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一襲青衫坐在了教書先生的對面,毫不客氣的端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水,仰頭飲盡,發出了一聲暢意的嘆息,然后又拿起了一雙筷子,夾起了一塊牛肉,大口咀嚼。
“齊靜春,你這人可真是不地道,我好心指點你心外無物的道理學問,你居然喝酒也不叫我!”
齊靜春微微搖頭,沒有理會周玨的質問,端起了酒壺,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這位從不飲酒的教書先生,一口飲盡,吃了一口下酒菜,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筷,對有些不滿的周玨說道。
“罷了,這桌酒菜歸你了,酬謝你傳授心外無物的道理學問!我也該做這最后一件事了!”
說罷,齊靜春起身而立,身上的儒袍無風鼓起,他心念一動,驪珠洞天千里江山,頓時寂靜無聲,好似整個都被凍結住了一般。
隨即,此方天地瞬間崩碎,整座東寶瓶洲的山上神仙,山下凡人,皆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去。
下一刻,仿佛有大神通者以改天換日的大神通,遮蔽了整座驪珠洞天的景象,東寶瓶洲北部的高空,萬里云海翻滾,緩緩下垂。
有一人通體雪白,大袖飄搖,身高仿佛不知幾千幾萬丈,正襟危坐,身前懸浮有一粒如他手心大小的破碎珠子,此法相巨大無比,高逾百萬丈,將整座東寶瓶洲當作了私塾學堂。
無邊無際的云海之上,一道道威嚴聲音如同雷霆之音,紛紛炸響,回蕩在酒樓內兩人的耳中。
“齊靜春,你放肆!”
“大逆不道!”
“回頭是岸!”
齊靜春的巨大法相低頭凝視著那粒珠子,緩緩收回目光,最后抬頭眺望,開口朗聲道。
“小鎮三千年積累匯聚的天道反噬,我齊靜春愿一肩挑之!”
齊靜春那尊巨大法相,潔白縹緲,肅然危坐于東寶瓶洲最北端的版圖上,云海滾滾涌動,緩緩壓下,不斷靠近他的頭顱。教書先生抬頭望去,笑容灑脫,豪邁慷慨。
“齊靜春,須知天道無私,你身為儒家門生,對驪珠洞天生出惻隱之心,情有可原!若是此時回心轉意,猶有余地。”
威嚴天音如同陣陣雷聲,在浩瀚云海之中滾動,無數銀蛇浮現,瘋狂舞動,一股駭人的氣勢壓向了齊靜春的法相。
“與這書呆子廢什么話!想要做出頂天立地的壯舉,要先問問我的拳頭答應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