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格和這些年的經歷,把他鍛造的無比果決,只要是已經作出的決定,他就一定不會反悔,無論如何都要堅定不移的去執行。
那些復雜的情緒只是在他的心里一閃而過,他那顆略有些動搖的心,馬上又重新變得冷硬。
總有一個人要辜負,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不要左搖右擺。
兩人剛走進院子,岳文軒就大聲喊道“在屋里嗎都出來,看看誰來了”
聽到岳文軒的喊聲,一家三口都腳步匆匆的從屋里走了出來。
走出屋門的那一刻,黃怡君的手里還端著一只碗。看到突然間出現的岳振華,她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竟然連手里的碗都拿不住,就這么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七八瓣。
黃怡君曾經無數次夢到過和丈夫相聚的場景,可真的見到這個心心念念的人,她卻突然間站住不動了,就這么眼睛直直的望向前方,兩行眼淚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來。
岳振華先是看了黃怡君一眼,黃怡君現在的形象讓他有點詫異。年輕時的黃怡君雖然也很漂亮,但皮膚可沒有這么白皙細嫩。
他沒想到黃怡君竟然看上去這么年輕,甚至比她的真實年齡還要小幾歲,但他也只是有點意外,內心中并沒什么觸動。
他快步走到老太太的面前,就這么雙膝跪在了地上,拉著老娘的手,聲音顫抖的說道“娘,兒子不孝,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老太太早已經淚流滿面,揚起手中還是半成品的鞋面,不斷的拍打著兒子的肩膀,哽咽著罵道
“你一走就是十三年,你知道家里過的是什么日子嗎
你可真狠心
你有老婆有孩子,還有年邁的爹娘,你就這么不管不顧的走了。
你爸臨終的時候,嘴里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他不知道你過得怎么樣,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活著,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他是帶著遺憾走的,沒有看到你,他的眼睛都閉不上”
老太太的這些話,就像是一把把刀子戳中了岳振華的心,把他那顆比鐵還硬的心戳得千瘡百孔。
再堅硬的心也有淚水,他低著頭不說話,淚珠子一顆一顆的砸到地面上。
老太太終于把積蓄了十幾年的怨念發泄了出來,看到兒子跪在地上不說話,一顆心頓時柔軟下來,手上一使勁兒,要把兒子拉起來,嘴硬心軟的訓斥道
“趕緊起來吧,成什么樣子,都多大年紀了,還在老娘面前下跪,也不怕別人笑話”
岳振華低著頭,偷偷用衣袖擦了擦雙眼,順勢站了起來,說道“我長到八十也是你兒子,給你下跪,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能笑話誰敢笑話”
“還是那個狗脾氣。”聽到兒子那熟悉的語氣,老太太的臉上還帶著淚,卻突然間就笑出聲來。
岳文軒站在一旁,欣賞了一出久別重逢的大戲,適時站出來說道“我爸坐了一路車,肯定也累了,咱們還是進屋說話吧。”
一家人進屋坐下,岳文軒拉著妹妹的手站在岳振華的面前,低頭對念念說道“念念,知道這個人是誰不”
突然間見到這個只存在于照片當中的爸爸,念念的心情是高興的,但又有點羞怯。
她沒有回答哥哥的問話,看了這個陌生的爸爸一眼,伸手拉住哥哥的大手,羞怯的低下了頭。
岳振華看向羞怯的女兒,心情很是感慨,他離家十三年,走的時候只有一個兒子,回來的時候卻多出了已經十三歲的女兒。
他從來都沒有為這個女兒做過什么,甚至連她的出生都不知道。解放前這么多年,直到和家里通第一封信,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世上又多了一個他的骨肉。
面對羞怯的女兒,他有些羞愧。羞愧于自己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更羞愧于他的偏心。
是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偏心。這個偏心不是物質上的偏心,而是情感上的偏心。
盡管他一無所有,但哪怕他有萬貫家財,他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對孩子們一視同仁,不會在錢財上偏心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