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就這樣平安無事地度過了。
天將明時,晨光穿透柴窗,灑入屋中。越鴻躺了一夜,因體質好,高燒漸漸轉為低燒,在生物鐘的影響下醒來,先感受到了頭疼。腰跨最嚴重的捅傷,倒是比想象的好不少,沒了撕裂疼。視野逐漸清晰,他看見一片結了蜘蛛網的破屋頂。
耳旁有一道均勻的呼吸聲在起伏。越鴻轉頭一看,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屋中沒有第二張床,陸鳶鳶閉著眼,唇微嘟,正趴在他床沿睡覺。因為離得近,他這么一偏頭,都能和她腦袋靠在一起了。
越鴻按在床上的指節一蜷。
他又不是真的傻子。什么世外高人、世外桃源她的弦外之音,無非指的就是金丹修士,和遙遠的修仙界罷了。
生死關頭,她那么柔弱的身軀,卻總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第一次,她在妖怪撲上來時攔在他身前。最后一面,她拔下發髻,扎了他坐騎的馬屁股一下,決然地將他從地獄推回生門里。
事發后,國師與精兵在山里尋人,卻只找到被壓斷的灌木,還有凌亂的拖拽痕跡與血跡。
因為最先發現出事、帶人去現場的是他,父皇自然詢問了他,為何會出現在那里,以及那晚發生了什么事。
他告訴父皇,他察覺到燕國公主逃了,所以追出去看看。
父皇沒有懷疑他的解釋。
之后三個月,雍國在境內大肆通緝陸鳶鳶,恨不得把路上每一塊瓦片都拆了,每一口缸都打開檢查,看里面有沒有藏人。可即便下了這么大的搜查力度,燕國公主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無形中說明,她那一夜的確可能已經命喪妖怪之腹。
再加上那時戰爭已經開打,一個沒有用處的和親公主,不值得再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尋找。通緝才終止。
這事兒就這樣過去了。越鴻知道,為了自己的母妃與母族好,他不能再過多關注此事,顯得他好像多關心陸鳶鳶的去向一樣。但午夜夢回時,她臨別時微笑說的那句“謝謝你”,卻總在他夢里出現,三年來,輾轉反側都無法忘記。
第一次不,應該是第二次,有姑娘為他去死。
當他已經逐漸接受陸鳶鳶死去的現實時,她又突然從天而降,將他從血海里背了出去。
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變,又跟以前不一樣了。那定是因為她去了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越鴻怔怔地看著她的睡臉,忍不住伸出手。可他的指節還沒觸到陸鳶鳶的頭發,她就仿佛感覺到什么,眼皮顫了顫,醒了。
越鴻“”
越鴻迅速收回手,盯著天花板,裝作無事發生。
迷茫只在眼底存在一瞬,陸鳶鳶坐起來,發現越鴻醒來了,立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又摸了他的脈搏,松了口氣“比昨晚好多了。”
越鴻唔了聲,問“這是什么地方”
“是襄城西南面的一個小村子。”陸鳶鳶將昨夜的暴雨轉述了一遍,站起來,叮囑道“天亮了,我出去打水。你在這里等我,一定不要離開這間屋子。”
她可以給越鴻吃仙丹,卻不能憑空變出水。
只要布下結界,就沒人進得來屋子。可布在哪里是個問題。
如果布在院子里,就等于空氣里升起一道透明的墻,如果有人被這么個玩意兒擋住,一定會察覺到屋里有修士。所以,陸鳶鳶把結界放在了屋子的圍墻和門窗上。這樣的話,若有人想闖進屋子,也只會覺得是門窗太結實,才推不開也進不來。
雖她不說,越鴻已猜到了她如今身份不一般,知道她肯定有辦法,就接受了安排。
昨天的河流,是村民最近的取水點。其實更近的水源在山里,只是那里不僅有野獸出沒,還有比野獸更可怕的山匪,故而村民不敢冒險,生怕有命進去沒命出來。
陸鳶鳶心中無懼。足下生風,耳聽八方,在崎嶇的山上如履平地。很快找到了一處干凈的山泉,灌滿了一桶水。